了,我给你们做饭去。”
拿张婆拎过来的鱼烧了一锅汤,江乾吃的不亦乐乎,直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更别提这么新鲜的鱼汤,但说的最多的还是他们接下来的工作。此次二人被派往刚刚解放的小县城,做好解放区人民的生产工作,路过芜县,听闻苏零落居住在此,才向魏绍元申请逗留一天,与她见面。
吃罢中饭,二人急着赶路,“真的不住一晚再走?”苏零落再度留宿二人。
“不了,县城的领导等着我们过去呢,迟了不好。”虽然依依不舍,但人民的工作为重,不得不挥泪道别。
“那我送你们去渡口。”苏零落十分清楚,下一次见面,又不知何年何月,能再多一分一秒都是好的,何况,还有许多话来不及问,来不及说。
一路话别,互道珍重,等江乾踏上船,苏零落才清醒认识到,再不问,也许真的没有机会再问了。
“小江……”江乾闻声回头,只听苏零落低声道:“司令,他,还好吗?”简简单单六个字却足足顿了三次。
事到如今,他好或是不好,与她已无多大关系,他早该是绝口不能提的禁词,可她却如同溺于深水的浮草,在思念的海里挣扎翻身,不过是想知道他是否还平安在世。
江乾沉默,苏零落的心随着他的沉默逐寸变凉。
最后,是千兰开口,脸色阴沉:“他还在他原来的位置上,负隅顽抗。”显然,他们是根本不愿再提及他,而绝非碍于自己的关系故意将他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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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的一天,深夜,暴雨如注,雷电交加。
起初,苏零落以为是猫狗打翻了墙角的花盆,但紧接着“笃笃”声再次响起,急促且加重力度,她才意识到有人在敲门。
可是,这深夜,会有谁造访她的住处?
披上搭在椅子上的薄衫,来不及打伞,匆匆前去开门。
只院子里这几步路,已淋湿了发梢,门一开,那个人一身黛蓝长衫踏雨而来。
那双墨色明眸紧紧锁住她全身,那人沉沉唤她:“零落……”
苏零落疑心是在做梦,伸手触摸他的胳膊,不知被雨水淋了多久,冰冷的触感直抵她的手板心,她才惊魂未定般怔怔问道:“叶嘉良,是你吗?”
那人眉开眼笑,答她:“是我。”
她将他一把拉进院子里,关上门,厉声问道:“你疯了吗?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这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叶嘉良不再说话,只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雨水从他的身上渗进她单薄的衣衫里,能清晰感觉到他砰砰直跳的心脏,但怀里的温度却冰冷透顶。
怕他着凉,进屋倒了热茶给他祛寒,又逼他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了,钻进她的被子里取暖。
苏零落找了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头发,两个人默契一般沉默不语。
她不问他为什么来,不问他何时走。
他不问她这些日子过的好不好,想不想他。
叶嘉良终是克制不住,将她抱在怀里,细细亲吻,擦着头发的手停滞,毛巾悄无声息掉落在地。
他的气息那么强烈那么浓厚,侵袭她身上每一个器官,他是真真实实存在于她的身边,不是梦里的幻影,这一次,他伸手可及。
她忽然落泪,想起那么多个不眠之夜,没有他的音讯,如寒灯上燃烧的烛火,寸寸焦灼,有多少次,甚至想重回凌云顶那栋孤清的别墅,甚至她愿意独自守着那座暗无天日的囚笼,只要他能回来,只要能够见他。
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不被原谅的错误,她爱上了这个男人,深爱,不受控制,不能自拔,可是,老天,她该怎么办呢?她不可能与他远走高飞,也不可能让他永远留下。
她与他,只有这狂风暴雨的一夜,每一滴雨水都在为他们倒计时,苏零落和叶嘉良之间,没有天明,没有明天。
再长久的拥抱也终将要分开,再滚烫的温度也无法密封保存,雨水吞噬所有喧嚣,连深爱纠缠的话语都无法被听到。
天就要亮了。
他起身,衣服已被油灯烤干,还是头一次见他穿长衫,像从书画里走出来的旧时男子,温文儒雅,可背影还是那般英姿飒爽。
她忽然赤脚从床上下来,自背后环住他的腰,明知不可能,却还是任性的犯规,求他:“别走,别走好吗?”
他转过身,贪恋的将她扣在怀里,软言软语在她耳边说道:“跟我去台湾,好不好?”
原来,还是不可能的事,谁都无法向谁妥协,他们身上安着不同的使命,注定分道扬镳。
雨终于停了,空气里还有昨夜残留的气息,天色已泛起鱼肚白。
他最后亲吻她,一字一句说给她听:“苏零落,我爱你,零落,我唯一爱你。”
眼泪落在她的唇际,他已离开,背影消失于墙角的桃花树边,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口袋里似有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探手,摸出两枚耳坠,正是去年生日他送的那副红榴石,每一只上都缀着一大一小两颗红榴石樱桃。
物是人非,她望着手心里鲜艳如血的红榴石,怔怔流泪。
那么,从今以后,天高地远,山长水阔,叶嘉良,我们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