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向倒在地上的萧慕白看去,这一看,却是比刚才以为是冷家的人来杀我吓得更是厉害。但见萧慕白双眼紧闭,脸如白纸,端的是生死难料。一只长箭端端正正的插在他右胸之中,深入肉里约有数寸,乌黑的血渍凝在创口两边。
这箭,有毒!
我亦算是游走江湖有过一段日子了,也曾救治过一些受伤的江湖人士,但从未遇过如此险恶的伤势,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满嘴苦涩,双眼酸楚,一颗心似乎要从腔子中跳出来。
萧慕白受伤极重,我若是将那长箭挖出,只怕毒性沿血渗入至他的七经八脉之中,当场就会要了他性命,但若迁延不拔,时间久了,更是难救。耳听到一声声的嘶声惨叫时时传来,我心中即慌又乱,咬紧牙关,手中拿了剪子,先将长箭的箭尾剪去,然后将医箱中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一手捏了金针,伸手摸向创口,欲待要将箭头挖出,但一觅到他那张惨白的面容,心中总是一阵莫名慌乱,不由自主的又将手缩回,接连几次,只将嘴唇之上咬得鲜血淋漓,却总是下不了决心。
耳边响起数声长剑相击之声,侧目望去,只见无影手中长剑急挥,浑身散发着凛厉之极的杀气正与三个黑衣人狠斗,极力阻止他们向我这边靠近。而四周除去他们之外,竟再无活人。我只觉得浑身发冷,想不到,人命如草芥,刚刚还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众人,竟都被这些黑衣人给杀了,那么接下去会他们还会要收割谁的性命?无影的?还是我的?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出手这么毒辣,连一奴一仆都不肯放过?萧慕白究竟和谁结了这么大的仇恨?
我倒吸着一口冷气,心中惊慌到此际已然至了极处,头脑一清,反而较先宁定了许多。眼见无影青袍飘飞,剑影生风,杀流滔天,时时挡住三个黑衣人鬼刹般的身影,心中不由一动。
无影的武功看来极高,在三人的夹攻之下仍不落下风,只是因为要随时顾及我和萧慕白的安危,而被那三人牵制住了,同样,那三个人也因处处防着无影的杀着,而被他牵制住不能过来杀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无影做不到能全力保护我们,而我恐怕也做不到可以全神替萧慕白治伤,万一我治到一半,有黑衣人突然袭击,那么,只需轻轻一掌或者我略一分神,金针刺穴的位置稍一出错,萧慕白身上的毒血就会逆转,他也就必死无疑。
可是,如果不治的话,我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死去吗?微微蹙眉,极目盯着他的伤口,努力压制心中翻涌的紧张、不安与恐慌,仔细推敲着一个一个可行的治伤方法,但,竟无一个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那如霁云之后明亮璀璨的笑容,内心灼痛的似有如无数针尖在密密锥刺细细丁缝。
奋战中的无影仿佛感觉到了我的踌躇,厉声吼道“你为什么不救他?你还在犹豫什么?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他一分神,身上竟中了一剑。
我无法向他解释现在这么复杂的情况,真自焦急无比之际,有马嘶之声,迎风声声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活象是地上那些无辜冤魂的悲鸣之声。我被动的抬目望去,见一轮明月清清楚楚的照得山路的曲折弯延。我的心中也瞬间明亮了起来,是了,我记起来了,在医馆中,我还藏了几粒“天香豆蔻”,这是我的师傅——吴越国的医圣枯叶穷极一生,费尽心思,耗极心血所练制而成的极品药物,是这世间难得一见千金难求的不世奇宝。
据师傅所言,不管世人受了多重的内伤,中了多厉害的奇毒,只要服下一粒天香豆蔻,就立即进入沉睡当中,同时保住元神。在这期间,只要将内伤慢慢治好或想办法解了毒,然后再服下第二粒,就可以马上苏醒。这药,本是师傅要我交予爹爹的,只是后来爹爹不幸生死,我上京城之时因这药物珍贵,便带在了身上,后来又连同医箱托付镖局的人带到了船上,此时想到,当真是大喜过望。
迅速的判断了一下萧慕白的伤势,我确定,只要能赶在天亮之前赶回医馆给他服下“天香豆蔻”,那么,他就一定能起死回生。
这么一想,再也不敢端误时间,飞也似的用金针封住了萧慕白胸口上的几处大穴,随后奋力将他往身上一背,疾步向马鸣声之处跑去。
借着明亮的月光和微弱的火光,我终于找到了一匹正在抬头嘶叫的白马,这马儿,我识得,正是萧慕白的坐骑,仿佛叫追风什么的。
正在厮杀的四人瞬间都发现了我的异动,立时有一个黑衣人离开战团,向我这边杀来。我害怕之极,浑身不知道哪儿生出股狠劲来,用力把将萧慕白送上马背之后,自己一个翻身跟着也飞上了马背。
此时的我,完全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心中全无男女有别之想,只是双手握缰绳,将他牢牢抱住,固定在身前,跟着大喝一声“无影,你放心吧,我一定能救他!驾!”撒开马蹄,向着山下那条曲折弯延的山路冲去。
眼前有冷光乍现,剑影一闪,就有人向我们刺来,跟着又飞起一道青色人影,是无影将那剑光挡了下来。紧接着,无影往向上纵,看样子是也想跳上马背,却又那些黑衣人拦了下来,这你刺我挡的当儿,我们骑马已是窜出老远,却还犹自听到无影纵声长吼“回来,薛飞,你给我回来!”
我再一次,在黑夜里,夺路狂奔来起来。
只不过,第一次是为了自己的命,而这一次,却是为了萧慕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