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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朱丽雯的脸色更苍白;被风撩乱的头发,搭在脸上,双眼无神,不知何时浸出的泪水,随着腮帮的颤动,在面颊上聚集,悄然滚落而下。
“算了!丽雯,我们回家去……”
朱丽洁说。她承受不了,感到表妹的心都在哭泣。
王兴荣来时,朱丽洁正在缝纫机前忙碌;“十一”要作“新娘”的她,见到王兴荣时,羞涩地垂下眼睛。听到王兴荣附耳说林木森知道丽雯被赵洪权欺辱而狂燥;田云娇要她找丽雯去见林木森,朱丽洁惊惶地叫道:
“不行!会出事的……”
“我也怕……可木森已经知道了……”王兴荣迟疑地说,“他们总要见面的;把事情说开了,反而好些。”
在钱北,只有朱丽洁和王兴荣俩人知道林木森和朱丽雯的这个“隐秘”;连王建华夫妇也是在林木森知道朱丽雯被赵洪权奸辱而狂燥,猜测中而悟到的。
当朱丽雯摊开白丝巾要朱丽洁踏绣上“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红字时,朱丽洁一怔,略思,她知道表妹的心思了。朱丽洁真不明白,自己都能战胜世俗,勇敢地与兴荣走到一块,这两个有能耐的城里人反而挣不脱,而是暗结私情,苦苦相思。后来,她阿爸告诉她,“越是有能耐的人越有索缚;象在空中翩跹的风筝,起来潇洒,实际是被人用线操纵的。当年,你姑和你姑父就这样……”
索缚能耐人的是情义,道义,还有社会上不见、摸不到,却无时不在的世俗观念。现在,还是更为堂皇、却更为严厉的阶段立场、觉悟、情感……”
朱丽洁听外婆说过,当年姑父沈英杰声震江浙两省,名噪江南。可总挣不开江湖恩怨,落草大王岛。“抗战”胜利,新四军北上,英姑三次派人邀他同行,可沈英杰顾及结拜兄弟、国民党湖兴行署书记长的情义,反复不定。据说有次,部队都集合了,偏偏书记长派人求救,说重庆“接受大员”处处刁难。沈英杰让部队转头,开进了湖兴城。就这一调转,万劫不复。
朱丽洁再想想,想通了;阿爸说得真形象,杭州的堂叔当大干部,进出有轿车接送,堂叔家里有二橱柜的衣服,每天上班堂叔就总是穿一套洗得发白的蓝卡其布干部装,梳理整齐的头上一年四季戴着徐光亭送的哪顶黄军帽。堂婶更有趣,别人是把“丰收”、“雄狮”烟装在“新安江”的烟壳里充门面,她却将高档的“利群”、“西湖”香烟装进低档的“飞马”烟壳里。明明是堂叔、堂婶再三相邀她去杭州玩,从她进门起,堂叔、堂婶便对左邻右舍一口咬定朱丽洁不是钱北人,而是湖兴的“知青”。阿爸告诉她,“城里人都瞧不起乡下人,认为乡下人又脏又累,又苦又穷。其实,城里人活得比乡下人还累,因为他们时时要伪装自己。”
都说“知青”带来了新思潮,偏偏落在他们头上反而怏了。现在,一对相思相恋的人相见,将因蒙受屈辱而倾诉;因怨愤恨而雪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朱丽洁怯场了;劝道:
“丽雯,算了!丽雯,我们回家去……”
朱丽雯站住了,表姐满脸惊慌、忧心忡忡,她象在镜子里到了自己。朱丽雯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她双掌捂脸,搓揉了几下,抹去泪迹,脸上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朱丽雯推门而入,朝等候在门前的田云娇笑了笑;踏着有节奏的步子,象在操场上队形操练,走进浸透月色的后院。
屋里没有开灯;林木森背门而坐,把整个人掩藏在黑暗中,似乎连月光都不想见。朱丽雯倚着门框站住了;这个朝思暮想、铭刻在心底的爱人,此时,突然使她产生了一种畏惧……
“你……来了。”
朱丽雯在心底“唔”了声。她紧紧地抿住嘴,嘴唇都在颤栗。
“是真的吗?”他问;声音低沉,毫无表情。
朱丽雯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路上,她设想了十几种“开场”,没有一种是这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问,“不想让我知道?”
朱丽雯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路上,她设想了七八句“开场白”,没有一句用得上。
“给他一个党内警告;把你调回钱北。你同意了?”
朱丽雯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满腹冤、恨、委屈,满腹欲诉的话,却没有一个字想吐出来。
林木森仰起头,抽动了一下鼻子;牙齿咬得咯咯地响。他掏出烟,划燃火柴;火苗窜跃,映亮他的脸,面色僵硬,眼睛中闪着泪?</d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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