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还记得那人的样子。
差点多了个小小新娘的邵珩,正步履不疾不徐地朝姜家走去。
因距离云霄飞舟到笑浪山庄尚有几天,邵珩想到此行师尊的交代。虽然师尊是让自己丹会之后再行前去,但师尊如此重视此事,他便想不如去丹会之前先去师叔亲人所在之处看看。
邵珩与李沣泰和郑英说明了情况,两人听闻与清怀有关,自然也同意了,只告诫他自己一切小心行事。
他出发前也找过萧毓,但是当时萧毓本是一脸“呆得闷了想出去走走”的神情,结果又突然变了脸色,不愿与他一起。
邵珩心底苦笑一声。
显然萧毓对他有几分避开的意思在,不似往日亲近。而萧毓自己也确实是这个想法,她与邵珩若是继续牵扯,这情债可是扯不断、理还乱,干脆先避上一避,让两人都冷静下也好。
邵珩也不愿迫得她太紧,只是虽然已决定随心而动,但萧毓如此连续几次拒绝,到底让邵珩心底增添了几分沮丧之意。
含着轻愁的少年,轻轻弹去衣服上的尘土。
离开存微山前,太皓真人又教授了他御剑之法。他先是赶去同清言真人旧日家仆联系,打听到师叔亲人所在。
不到半夜便御剑到了这云溪村内,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邵珩换了身衣服,以斗笠遮掩面目,进入村子向垂髫孩童打听姜家具体所在。
清怀师叔当年因被拐卖,只知自己姓姜,姓名都是后来自己起的,意为怀念思乡。
这次据打听到的消息,姜家在迁徙途中遗失了幼子,后来辗转寻了许久皆无所获。迁徙途中又遇到疫病,姜怀师叔的双亲俱已去世,唯独兄长带着妻儿最终定居此地,而今却也只剩下一个孙子。
那仆人告知,那姜氏子因自幼孤儿,生活十分不易。邵珩纵观此地风貌,亦能对此地生活艰辛感知一二。他想到人世无常,自己虽遭逢大变失去双亲,但自幼却锦衣玉食,除了习武辛苦之外,却从未真正知晓人间疾苦。后来入存微山修习道法,虽然粗茶淡饭,但亦是不差。
邵珩心底涌起几分异样感觉,心想:我当初执意入山,是为了除魔卫道,希望不再有如邑都这般惨事发生,日后有能力护卫亲人。但修行之后,虽精通法术,却对云云苍生疾苦而无能为力,那么,修道之人便是只为自己而修么?天道是否真的无情?可是我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改变世间种种?
邵珩心里微叹,心头如浮了一层灰雾,挥之不去,对周围事物竟恍然不觉。
忽然,耳里随风而来一个稚嫩得声音:“婆婆,那个小哥哥好可怜,我们去帮帮他吧?”
一个嘶哑苍老如老树枯鸦的声音回应:“哼!你帮得他一时,可帮得了他一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有定数。别多管闲事,走吧。”
邵珩闻言脑中顿时一清:是了!天道有序,各司其职。身为医者,自当治病救人;身为兵将,便要保家卫国;身为官吏,便要护卫一方百姓。众生皆苦,修者亦苦,我等修道之人,除魔卫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庇护凡人便是我们正道弟子的职责。至于如何解决百姓生计,却是朝廷和官府应做之事。
邵珩心想:那老妪言语虽然粗鲁,但道理却不粗,咦?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抬眼望去,见那老妪一手拄着一杆木制拐杖,一手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模样皆十分平凡,邵珩从未见过。两人正朝村的出口方向走去,同邵珩擦肩而过。那女娃面色蜡黄,但是一双眼睛圆溜溜、水汪汪,仍旧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某处地方。
邵珩看到那眼睛,竟有几分像萧毓,只是没有她那般顾盼神飞、自信璀璨罢了,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毓儿一个人无聊不无聊?”
他心思一定,立即发觉前方屋舍拐角的地方有些异样声音,正是方才那个六七岁女孩回头看的地方。
“打!给我狠狠打!让他再偷我家的东西!”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恶狠狠地喊道,同时传来一阵拳脚相加的声音。
邵珩不用看也发觉前方离自己要去的姜家所在不远,不由心底一沉,当即大踏步走向声音来源之处。
他因心切前方,故而没有发觉,那原本背对他的老妪猛然转过头,死死盯着自己背影一会,眼中有一丝欣喜,又有一丝深深的惊恐。
“竟然是他?”老妪声如细蚊喃喃道。
“婆婆,怎么了?”小女孩天真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婆婆问。
那婆婆眼神中闪过怜爱,道:“没什么,快走。”说完就加快步伐,也不顾小女孩人小腿短,往村外行去。只是婆婆手里轻轻一动,有一缕清风散出,却全无痕迹。
笑浪山庄附近的泉北城内,有无数人从神州各地赶赴于此。无论是此时独处的邵珩,还是正在云霄飞舟之上的存微诸人,都还不知晓,一场诡谲风云即将在此地渐渐掀开序幕。
后人记载《神州志》中曾如此注言:“神州之乱,始于笑浪;七剑齐聚,亦始于泉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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