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冯氏与贾元春一来一往,脸上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
她本是算准了贾元春这日要来给小冯氏道喜,因此也过来,说了许久话拖到贾元春来。
可是为什么,谢鲤想不通,贾元春的脸上怎么会那样平静。
在她的目光下,贾元春有礼有节,不怒不妒不悲。
她明明抢了贾元春的心上人,这贾元春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眼前的动静,让这几日来因为被指给了永沥所带来的欣喜渐渐消失。
谢鲤攥紧了握着帕子的右手,她有种炙热的冲动,想要上前撕碎贾元春这一脸的平静。
这念头,就像是毒蝎子的尾巴,一下一下蛰在她心上。
火烧火燎的痛。
“……您如今是双身子,精神头难免比从前少些,我也不多打扰了,情分也不在这一日两日的。”贾元春差事办完,见小冯氏没什么不妥,又有个谢鲤在对面盯着,便起身告辞了。
小冯氏如今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昨日吃东西开始吐了,这会儿也的确倦怠了,懒懒地点点头,含糊道:“记得改日再来看我,倒也不拘哪一日的。”
谢鲤忙也起身,“我来了也许久了,也该告辞了。”跟在贾元春后面退出来,一面道:“也多日未见贾妹妹了,正想找你说说话呢。”
贾元春尽量平心静气地想,那日谢鲤所做虽不厚道,却也难怪她——毕竟谁愿意被抚蒙呢?她愿意将这一节揭过,因此带了点礼节性的笑容道:“的确是多日未见了。”
谢鲤见她竟还如此和气,倒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道:“你如今在殿□边可还好?”又问“可知道吴姊姊、周姊姊准备在这儿就送嫁?”再问“怎得也不来找我?”
贾元春有礼貌地一一答了,“还好。”“听说了。”“实在不得闲。”
向来长袖善舞的谢鲤此刻有点卡壳,关键是她自己心底发虚,有些话就不太敢开口了。然而奇怪的是,面对贾元春这样平静的回答,谢鲤感到一种恼羞成怒的情绪在体内盘旋起来,她尽力压制着自己,却还是道:“昨日,皇上给我和靖亲王世子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你可知道?”
贾元春这事儿真不知道,虽然知道那日八王聚会之后,谢鲤嫁给永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皇上旨意下的这么快还是超乎她的预料。
“这事我先前倒不知。”贾元春如实道,舌尖有点苦涩,“恭喜你了。”
皇上亲赐的婚事,又是亲王世子正妻;只眼前看着就足够荣光了。
更遑论永沥会成为皇帝。即便只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那毕竟也是皇后。
贾元春想到这里,忽然思绪混乱起来,这一世太孙没死,她没被囚,这些可以变化那帝位呢?想到这些严肃的事情,贾元春的脸色沉重起来。
谢鲤不知她所想,观其颜色口中笑道:“贾妹妹你竟也是个会捉弄人的,明明就是知道的,怎么偏偏要我来问呢?”
贾元春诧异道:“我当真不知。”
谢鲤瞥她一眼,腹内暗诽,装得还真像,面上笑道:“怎么会呢?你既然知道嫣贵嫔有孕,怎么会不知道……这两则喜讯皇上可是一同下的,还给各处送了马奶酒的……”
贾元春同她讲不清楚,索性不再辩驳,眼见已经到了分手处,一点头笑笑道:“再会。”便径直转了方向走了。
小金帐外面,二喜隔了很远就迎过来,脸上还冒着汗,“好我的女史姐姐哎,您怎么去了这么久?殿下都问了两回了。”
贾元春先是笑他那滑稽模样,听了殿下问,奇怪道:“殿下问什么?”
二喜偷偷翻个白眼,您说问什么?还能问什么!
不等他回答,贾元春联系上下句已经把意思明白过来,忙进了小金帐。
按照那个脾气暴躁的胡太医的意思,皇太孙这三日尽量不要行走,要先让膝盖里面的淤血消散。
所以,皇太孙此刻正靠坐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书。
贾元春走到榻前三步外,福身行礼。
正被翻着的那书页又悠悠落回原处。
皇太孙缓缓抬眸,将她从脚到头看了一遍,又一下收回视线,低声道:“让他们传晚膳吧。”
贾元春应了,问道:“殿下您找臣女有事?”
皇太孙看她一眼。
贾元春好奇地望着他,补充解释道:“二喜说您找臣女。”
皇太孙翻了两页书,才道:“去嫣贵嫔处可还顺利?”
贾元春恍然大悟,她只顾想着前世今生那些变化,倒忘了太孙和小冯氏的事情,难怪太孙方才举动诡异——也是,这种事情该是她主动汇报才对,还要等皇太孙降尊纡贵来问,她这女史也太失职了。她忙将功补过,把看望小冯氏的一言一语都说了,总结道:“嫣贵嫔看起来气色很好,心情也不错。”
贾元春说完了悄悄瞅一眼,却见皇太孙面上颜色不改,还是一派沉静似水,心下一转: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怀了别人孩子,还过得不错——这种消息似乎不能算是好消息。她犹豫了一下,找补道:“不过脸上还是比先前消瘦了些,看到臣女去了才高兴起来。”她不是代表小金帐的么。
听完贾元春的话,皇太孙还是没什么反应。
静了一静,皇太孙确定她说完了,问道:“没别的了么?”
别的,什么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