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一半的灵魂生生撕裂出来,植入另一个人的灵魂之中,完成灵魂转换,两人共享灵魂与生命,以达到让将死之人与自己同生同死的咒术。
这种咒术曾被神族窃取,研究出了另一种生命共享契约,不过具体的契约内容和实施方法他并不知道。
此时浣霓裳和绿萝仙子做的,就是在生命共享咒术的基础上,保存甚至恢复沈凌雪的肉/体生机。
也就是说,如果她们成功的话,沈凌雪就会和原来一样,拥有着属于自己的躯壳,而不仅仅是灵魂不死。
——除了多了一个绑定的灵魂共享者。
那个人是谁,陆无尘能猜到。也只有她有勇气有本事将灵魂分裂,植入沈凌雪的灵魂,就为了防止有一天沈凌雪可能会遇到的危险。
陆无尘盯着魏凌的脸看了足足半刻钟,直到沈凌雪的重伤被修复完成,心跳恢复,他还在看着他。
魏凌能够感觉到沈凌雪身上萦绕的蓬勃生机,他此时此刻甚至比施法的两位前辈还要虚脱。
那是一种得到救赎般的狂喜所带来的虚脱。蕴含着希望、满足。
他想上前抱一抱轻轻落回地上的未婚妻,但灵力透支的后遗症还没消去。他无法起身。
更何况陆无尘的目光如影随形,毫不掩饰。
他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含着冰刀雪剑,毫不客气地刺向对方。
陆无尘抖了抖:“师尊……”
“嗬。”魏凌沉着脸,声音冰冷,“除了斐乐,我的另一个徒儿还在无尽深渊,他在痛苦哀嚎——你是谁?你不是他。”
“不……”陆无尘再次低嚎,如垂死挣扎。
他微微上前一步,离魏凌不过一步之遥:“我没想杀她……师尊,如果可以,我宁可是捅了自己一剑!可事情发生了,我知道您恨我,恨我亲手摧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但您能看到吗?看到我的痛苦和挣扎。我不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情,可在重新见到您的那一刻,我还是无可救药地重新爱上了您。我也会迷茫、会害怕。怕这一切只是一个诡计,或者一场梦。我想要真实的触感,所以做了那样伤害您的事儿;我想要确认自己的地位,所以一次次挑衅您;我怕您离开我,所以不顾一切地阻止您回宗门。但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让您离我远去。所以我怎么可能故意去伤害您身边的人?我只是控制不住……”
当时的情况他只是下意识刺出去,不带任何隐藏技巧或者灵力,莫说修仙者,就算是普通的习武之人,理应也能躲避开来。
可沈凌雪不但没有避开,而且直接刺中心脏。
他自己也懵了。下意识反驳对方是自己撞上来,却使得他与师尊之间的误会更加扩大。
所以他后面几乎没有勇气再去解释一切。
但现在沈凌雪并未丧命,他还有希望的,不是吗?
哪怕魏凌说着蒋非辞尚在无尽深渊的事儿,但他知道,真正让魏凌与他远离的是沈凌雪的重伤。
所以他必须讲清楚。
“现在我已经想起来了,沈……她还有挽回的余地,蒋师弟我也会救他出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几乎是哀求的,嗓音不可控制的颤抖,却又强行压制着,充满希冀的看向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希望得到对方的救赎。
“你觉得,可能吗?”
毫无感情依附其上的声音冲破耳膜,直接灌入脑海,再沉入心底,轰炸得陆无尘丢盔卸甲、片甲不留。
“怎么会不可能呢?”他蹒跚着,停到魏凌面前,跪下去,执起他的手,轻轻覆盖在自己脸颊上。
“您看,我们还在乎彼此,我那么爱您,您也爱我。”将手掌从脸颊上移开,按在自己的心口,“它为您跳动,没有您它会死。”
“那它为什么还没死?”
残酷无情的话不断回响,恍若幻觉。
陆无尘屏住呼吸,巨大的伤痛和绝望在他体内奔腾炸开,如热油一般滚过心脏,滚过肺腑,滚过四肢百骸,留下不敢置信的轰鸣和热烫。
热烫之后,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冰冷与黑暗。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悲愤不甘已经无法占据他的心灵,因为那太耗费力量。
他只剩颓然、绝望。
“我不想……失去你……”他抬眼,看着常年萦绕在自己梦中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再看不清当初的心动和欢愉。
他拽住了魏凌的衣角,希望能再得他一次垂怜。
“我真的……会死……”
魏凌眼睫颤动,似蝴蝶的羽翼。他在眼睫覆盖下的阴影里细看着眼前这张脸——那么年轻、那么悲痛,似乎断绝了所有的希望。
是因为求而不得,还是因为爱?抑或是,求而不得所产生的变态占有欲?
他开口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爱是一种能够让人变得伟大、无私、甚至纯洁美好的一种力量。因为看到爱的人幸福,很多时候自己也会感到幸福。”他抬起眼,正视陆无尘,“你看到我开心,你会开心吗?”
陆无尘松开了魏凌的手,失了力般垂下头颅。
魏凌嗤笑一声:“你不会因为我开心就开心,你会因为我在你身边开心而开心;你也不会因为我幸福而幸福,你会因为我在你身边幸福而幸福。一旦我和其他人在一起,无论开心还是幸福,对你而言都是折磨。”
他抿着唇,似乎颁下一份判决书一般严厉而冷酷:“你的爱,不过是一种变态的占有欲、征服欲作祟,没有包容与忍耐,只有嫉恨与掠夺。就算你对我真的有爱,那也是狭隘的、自私的、阴暗的,没有一丝光明和欢愉,就像黑暗里的老鼠觊觎着餐桌上的糕点,得到的目的是吞噬与破坏,而非呵护与守护。”
“不……”连说话的力气都无法维持。陆无尘彻底绝望。
他看着地面,那里还有沈凌雪晕染开的鲜血,那么刺眼,宛如嘲讽一般,忽略不掉。
他不止得不到原谅,还被如此唾弃。
只是短短几个时辰,曾经精心呵护的爱恋,小心翼翼的布局和挽留,泣血哀鸣的告白,被全盘否定。仿佛是什么脏污的东西一般,被自己全心爱恋的师尊全盘否定、弃之如敝履。
他试着伸手去挽留,可用尽了力气,也攥不住手掌。
更何况谁都知道,即便攥住了,也会流失、失去。
他想,他的爱不是自私掠夺,而是卑微到尘埃里,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回应,却又如大海卷土,瞬息失去,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