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腾地跳起来,怒冲冲地蹿到顾之泽跟前,吼道:“为什么要隐瞒,我见不得人吗!”
顾之泽丢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继续游说李润秋:“姐姐我知道你这个人向来嫌麻烦,要是让叔叔阿姨知道了,肯定又有好大一通啰嗦,在这件事上,我站在你这边好不好?你留下我。”
项俢齐冲顾之泽伸出手去,快要掐上八戒的脖子时,李润秋冷冷一个眼刀甩过去,黑铁塔讪讪地缩回了手,委屈地站在墙角。
“姐姐,”顾之泽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回去,但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李润秋扬扬眉,带出几分疑惑。
“当初我为了证明自己来到卡纳亚里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名震天下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牛。师父就告诉过我,记者说到底只是世人的一双眼睛,我希望自己能给无辜的平民一点儿帮助,师父说希望我能‘铁肩担道义’,我知道自己没有铁肩,但是我也不想放下道义。”
顾之泽站得笔直,肩颈和腰背形成一个流畅的线条,看上去挺拔如竹,纤细而柔韧,直刺蓝天。他换了个称呼,郑重地说:“李社长,我希望能留在卡纳利亚斯。”
李润秋扭过头去看着窗外。
顾之泽轻轻叹口气:“那社长,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而让老陈回去?”
“这完全没有可比性!”李润秋怒冲冲地说:“我家至少还有小野,而且,项……”
李润秋哽住了,一个“项”字卡在嗓子里出不来,顾之泽笑着替她说:“因为项大哥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很安心。可是姐姐,无论我人在哪里,师父也都和我在一起,他从来没离开过我。”
项俢齐僵在墙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睛里忽然泛起了一层泪光。
顾之泽用轻快的语气说:“多好,我们这是‘家族作战’。”
李润秋没有反驳。
那天晚上,顾之泽和李润野视频通话时紧张得浑身都在颤抖,一旦要面对师父的眼睛,之前的那些冲天豪气全都变成二氧化碳了。李润野在视频框亮起来的一刹那就从顾之泽的表情里看明白了一切:
“能保证安全吗?”他问。
顾之泽机械地点点头。
“项修齐也留下?”
顾之泽心想,不但项修齐在,李润秋也在呢,当然这话他绝对不敢说出来。
“之泽,”李润野淡淡地说,“不要单独行动,尽量跟项修齐在一起。你需要借助他丰富的战地经验。”
“师父……”顾之泽迟疑地问,“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很自私,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李润野轻轻笑一声,“你这个人虽然缺点多得要命,但‘自私’还真不在其间。其实我也知道,如果我说让你回来你就一定会回来,但是你一辈子都会为没能替那些难民做点儿什么而遗憾,所以我真的不生气。只是之泽,想要‘替民请愿’也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危才行。”
“我……”顾之泽哽咽了一声说不出话来。从开始到现在,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李润野。
所以今天,顾之泽站在凯莱的厨房为同事准备一顿晚饭,送他们回家,而自己将继续站在炮火纷飞的街头,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平安地回家去,回到师父身边去。
***
刘明远听说顾之泽没有撤走的消息异常震惊,他坐在八戒的房间里,试图再劝他一次。可是八戒摇摇手:“大师兄,我不会走的。你知道为了赶我走我姐姐都快翻脸了,可我还是留下来了。”
刘明远不赞成地看着他,忍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阿泽,我觉得你这样做很自私。”
顾之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知道,如果我出了事师父会很痛苦。但是大师兄你知道吗,那天我看着那个男孩倒在我面前,他临死前最后一刻还挣扎着看自己的胸口,看血从那里喷出来。他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不是害怕也不是惊慌,而是一种‘哀求’,向全世界的神佛哀求血不要再流了,哀求这一切都没发生,只要让他平安回到家,付出什么都可以……”
顾之泽攥紧手指:“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无论如何我要留下来。因为师父说过,舆论就是人心,我想让人心再柔软些。”
刘明远叹了口气,一双大手扣上顾之泽的肩头,把这个人抱进自己怀里。他夺走了他一生最爱的人,可是,他还是那么爱他!
爱,从来都有很多种,这个世界从不缺少爱。
顾之泽在刘明远怀里蹭蹭鼻子,努力笑着问大师兄为什么也要留下来。
刘明远耸耸肩,一派轻松自在:“我三十来岁年轻力壮,家里有弟弟可以照顾老人,未婚,无牵无挂,我不留下来都说不过去。”
顾之泽被“无牵无挂”四个字狠狠刺了一下,疼得他四肢都蜷缩起来。
这一天,决定留下来的不仅仅是顾之泽,当他在酒店大堂领取新房间钥匙时竟然看到了诺瓦尔。
在顾之泽的印象里,洗干净“棕鞋油”的诺瓦尔就好像一个中二期的美少年一样,穿着简单的牛仔裤T恤衫,唇红齿白阳光灿烂,不说话的时候颇有泰坦尼克时期的小李的风范,只要一张嘴,感觉跟前就站着一个小沈阳!带着这样一个印象,顾之泽觉得颇有“背景”的诺瓦尔应该是在第一批撤离的名单里的。
可当他在大堂看到诺瓦尔时,惊得几乎拿不住钥匙。诺瓦尔已经唤了一身工装裤,束得浑身的线条都无比利落,甚至透出几分干练来。所有的大口袋里都鼓鼓囊囊地塞满了东西,顾之泽推测十有*是“违禁品”,掌心雷什么的很有可能。他满头的金发用发箍固定住,扣了一顶墨蓝色的帽子,帽檐堪堪压住眉睫,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金棕色的眼眸。
诺瓦尔正指挥着几个人搬箱子,他站在大堂中央,修长的手臂稳稳地挥动着,指挥若定,竟然有了几分大将的风范。他隔着半个大堂看到了顾之泽,淡然地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他在带着顾之泽偷渡过河的时候经常做,顾之泽看得很熟,这个手势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泡泡的雷 阿九的雷 航航的雷
PS.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