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马车,正是归袁太师所有。
袁太师这时从坊卒手中收回金鱼袋,也恰好从小窗瞥见了裴渠师徒。
老家伙微笑着撩开车帘子,同裴渠道:“云起回不去了吧?”
裴渠道:“回太师,晚辈没算好时辰,的确是回不去了。”
袁太师和蔼地邀请道:“去老夫府上坐坐?”
裴渠看看身边的南山。
袁太师心领神会:“南媒官也一道去吧。”
南山对蹭饭一事并不排斥,何况上回沈凤阁与她透露说袁太师其实是他恩师,若她将来有事还可以找袁太师帮忙。于是她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袁太师清楚自己的底细。面对知道自己底细的人,警惕都是无用功,不如顺其意。
她俯身道了谢,袁太师放下帘子,按住胡子,马车便悠悠往前了。
师生二人也紧跟其后,不慌不忙地一起到了太师府。
天已彻底黯下来,太师府里灯笼悉数都点亮。太师先行进去,客人则由小仆领去吃茶。待那边主人换衣收拾妥当到了中堂,执事这才将二人领过去。
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来,坐在下首的南山等太师和老师都动了筷,这才埋头吃起来。袁太师时不时瞥她两眼,这丫头如今终于长硬了翅膀,不再是不堪一击的小朝歌了。
李家难得会出这样的奇才,只可惜……
袁太师心中叹口气,却也并不觉得太遗憾。
他身体每况愈下,人前虽还强撑着,但他深知自己的状况。人到这个年纪,好像真的该走了。一顿晚饭,袁太师吃得极少,倒是下首某个小娃,一直埋头将碗吃了个干干净净。
袁太师道:“南媒官用过晚饭便在府里住下,老夫小孙女的婚事就托给南媒官啦。”
“诶?”
“她非要寻个黑心御史台主那样的,老夫说不过她,你多劝劝,多劝劝。”狡诈的袁太师抿起干瘪的嘴唇站起来,即刻转向裴渠:“云起快来,老夫许久不与你下棋了,来下一盘。”
老头儿说着就往外走,裴渠连忙跟上。走到廊中,他上前扶了袁太师一把,袁太师嘿嘿笑道:“还是云起贴心呐,看得出老夫真的是需要人扶啦。老啦,不中用啦——”他一扭头,看看裴渠,叹道:“你的本事也就只有这些,辨查细节一流,可却总习惯以守为攻,只这样是行不通的。”
裴渠不应声,扶他到了西厅。小仆燃了香,正要摆棋盘,袁太师却挥挥手让他出去了。袁太师一摆袍角,很随意地坐下来,又让裴渠也坐下,这才开始取棋子摆棋盘。
大将横刀立马摆在阵前,六颗卒子严阵其后,王居于阵后,左有军师,右有天马,两侧辎车直行以乱敌方阵角。悉数摆完,已是杀气重重。
裴渠好围棋胜过象棋,但老头子大概是与战场打了太多交道,于是一辈子专注于象棋,据说棋技已无人能敌。
刚开局便是杀气汹汹,裴渠一时间竟觉自己身处战场,尤其警觉起来。袁太师深知对面坐着的这个臭小子是见招拆招界的高手,与他下棋也是极有乐趣之事,顿时也是分外投入,用尽了十足的心思。
尽管裴渠在棋局上的计算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但袁太师到底不是白吃这么多年饭,双方下得额头冒汗时,裴渠终于收回了手。
一盘残局。
袁太师抬手擦擦额上细汗,道:“臭小子,这些年不干别的只下棋了罢。”
一句话似调侃,但却说尽其中寂寞与不得志。
裴渠倒未在意,他低头看棋盘,忽听得袁太师又问:“云起,你如何看待棋盘上的卒?”
裴渠淡淡答:“六卒有去无回,只进不退。不过河是废物,走太深又是强弩之末,看着没有什么用,却少不得。”
袁太师笑了笑,取了棋盘上残存的一只卒,道:“此卒用意深远。”
“晚辈求解。”
“懂得用卒的人,能让卒过河横行撕咬敌方,还能……”袁太师竟是将卒拿回来,“再为自己挡一挡。”
卒怎能回去呢?裴渠说:“这不合规则。”
“臭小子,规则是人定的,他想改就能改!”
袁太师一语点醒梦中人,裴渠蓦地抬头,迎上老太师意味深长神情,缓缓道:“圣人眼下用的那只卒,是四郎吗?”
遣派他出去厮杀乱咬,最后再拿回来挡吗?可是,裴良春能够挡住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中古时期象棋,规则和排阵都与现代象棋不同,不必太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