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出声道:曾生,考核已结束,你不要再多说了,回客栈为即将到来的乡试专心准备吧。
曾渔也觉得该说的都说了,总不能把王宗沐林润考核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敲山震虎这些事毫无遮拦地说出来吧,当下唱喏道:是,诸位大人雅量非常,容学生说了这些狂妄之言,学生虽不敏,但读圣贤书,自问能做到不阿附权贵不损人利己,学生在分宜教严阁老的大公子读书,还有人以百两纹银为酬,求学生引见严大公子以便进京能便宜行事,学生是一口拒绝,这些,大人们若肯细察,应该都是能了解到的。
说了这些,曾渔一揖到地:学生告辞。携草稿大步下堂出仪门而去。
曾渔走了,学署大堂上一片沉寂,王宗沐等人深感这次对曾渔的考核是个大错误,大失颜面简直下不了台的是他们,同时对这个年少秀才还有点佩服,不是佩服曾渔这篇八股文精彩,而是惊佩于曾渔过人的胆色和言词的犀利
还是黄提学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起身向王宗沐拱手道:王大人诸位大人,午时了,就在学署这边用午饭吧。
王宗沐等人如梦初醒似的,纷纷婉辞,下堂上轿回按察使司。
学署大门外人声鼎沸,忽然一静,轿中的王宗沐听得曾渔的嗓音大声道:诸位朋友,诸位朋友,这就是我曾渔曾九鲤方才考核时作文的草稿,蒙宗师和王按察使准许,张贴出来请诸位多多指正。
曾渔的话音刚落,便是一片嗡嗡声,随即是参差不齐的诵读曾渔那篇八股的声音,不时有人大赞一声:
破得妙
承得巧
转折如意,妙哉妙哉
生员们游弋于八股文海多年,文章优劣还是分得清的,看到这篇好文,真如美酒当前,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赞叹起来。
此时王宗沐的心情已然平复下来,对这些夸奖曾渔八股文的赞美之词并不感到羞恼,王宗沐还是有雅量的,因为曾渔这篇八股文的确妙极。
官轿过卧碑亭时,王宗沐听得曾渔又大声道:谬奖,谬奖,在下文章不敢说多好,只算得通顺而已,今日有这么多秀才朋友读书士子热心民众来关注在下的考试,在下不胜欣喜,在下喜欢交朋友,尤喜有一技之长的朋友,诸如天文星相地理风水诗词歌赋书法绘画音乐茶道围棋象棋唱曲演戏园辅花艺乃至练气养生技击散打,在下都有涉猎,望同好者不吝赐教考核。
王宗沐摇头哂道:真狂生也。
几乘官轿很快绕过卧碑亭走远,不须半刻时就回到了提刑按察司,王宗沐进廨舍衙门时问衙役王先生回来了没有
衙役道:回大老爷,王先生还没有回来,要小人去找吗
王宗沐道:王先生好独往独来,没回来也不必去寻他。
让王宗沐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座上宾白袍客,也就是那位王先生竟会又去见曾渔
曾渔在学署里考试时,白袍客带着一位仆人在学署外人群中四处与人攀谈,好似采风人一般向人询问此番按察使司对曾渔考核的看法,顺便旁敲侧击了解一些江西人对严嵩父子的风评,采风的结果让白袍客很不满意,对曾渔的考核大多数人都是持看热闹的心态,可说起严嵩父子,尤其是严嵩,江西士子是赞誉有加,说严阁老是国家柱石栋梁之臣,是江西读书人的楷模
白袍客越听越气恼,他恨严嵩父子入骨,誓与之不共戴天,听到这些赞美严嵩的话,当然是气急败坏,其实白袍客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眼,严嵩现在还是内阁首辅,普通士人哪个敢对陌生人说严嵩父子的坏话呢,就算是贵溪的秀才因为夏言的关系恨着严嵩却也不敢当众表态啊,更何况绝大多数江西士人真心觉得严嵩是励志的楷模,至于严嵩做了什么祸国殃民之事,他们还真没什么感觉。
等到曾渔从学署出来,在卧碑亭张贴那篇众恶之必察焉的八股文草稿时,白袍客已经是怒气积郁,又听得曾渔说星相风水诗词歌赋书法绘画音乐茶道等等均有涉猎并要以之会友的话,白袍客就更怒了,这个曾渔狂妄啊,这岂不是当众宣扬自己无所不学无所不精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吗,星相风水音乐茶道这些也就罢了,论诗,白袍客当世不作第二人想
白袍客出身名门,少年得志,虽遭父亲惨死的横祸,但恃才傲物依然如故,听曾渔当众狂言,他就想教训教训曾渔,让这个小小秀才知道什么才叫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