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佑棠如蒙大赦,倒退途经宋慎时,收到了后者的一枚揶揄眼神。
傍晚·容府
“哦?”
容开济搁笔,吹一吹墨迹,将大红斗方“福”字晾至一旁,疑惑问:“哥儿今天这么早回家了?”
“可不嘛!我也觉着奇怪,少爷近期不都得去庆王府忙要务吗?”李顺小声嘀咕。
话音刚落,容佑棠迈进门槛,手提一玉色包袱包裹的长条盒子,慢吞吞说:
“爹,我回来了。”
“洗洗手,坐会儿,马上吃饭。”容开济迎上前,接过儿子提着的盒子,随口问:“你又买了什么东西?”
“圣旨。”
李顺急忙凑近。
“写的什么?”容开济吓了一跳。
容佑棠脱掉披风,“嘭”一下把自己摔进太师椅,一动不动,有气无力说:“陛下给我升官了。”
“哎呀,好事啊!”李顺大喜过望,用力一拍掌,兴奋提醒:“老爷,难怪昨夜结了朵灯花,原来是应在少爷升官!”
容开济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展开圣旨,飞速扫视,惊喜道:“翰林院侍讲学士?好,好,我儿真有出息!也是仰赖佛祖和诸天神菩萨保佑,择个黄道吉日,咱们去拜祭拜祭、烧烧香,告慰你娘和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容佑棠膝盖生疼,鼻尖通红,手指发青,无可不可地说:“好,您尽管安排。”
容父和管家碰头,郑重捧着明黄圣旨,爱不释手,两人兴高采烈讨论半晌。
容开济自豪极了,高兴地安排道:“老李,我晚上写几个帖子,你明儿一早打发伙计给严家和哥儿的师父叔父等送去,请他们来喝喜酒,咱们不宜高调张扬,只邀最亲近的亲友小聚,告诉一声,才是感恩知礼的做法。”
“行!”李顺一口答应,兴致勃勃,发自内心慨叹:“少爷出人头地,带着亲友和家下人脸上有光彩,如今邻里邻居谁不夸您教导有方呢!”
容父十分满足,一抬头,这才发现儿子两眼无神,目不转睛望着屋顶,顿时惊讶皱眉,忙把圣旨交代李顺锁好,他快步靠近问:
“棠儿,怎么了?身体不适?”
“没有,我就是困。”容佑棠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容开济认真端详片刻,喜悦瞬间消散,一摸儿子的手:触感冰凉。他扭头吩咐:“老李,叫厨房熬一碗浓浓的姜汤来!”
“啊?少爷着凉了?”李顺探头询问。
容佑棠含糊说:“今天下好大的雪,冻得很。”
容开济催促道:“姜汤,热水,快去。”
“哎,好!”李顺乐呵呵去安排。
书房内仅父子二人相对。
“除了升官,陛下还吩咐你什么了?”容开济提心吊胆问。
容佑棠故作轻松答:“陛下还让我明天开始参与早朝,学学处理政务。”
“这也是好事。但上朝必须谨慎,尤其严防祸从口出,没考虑清楚之前别张嘴。今晚早点儿歇息,别误了明天时辰。”容开济话音一转,又问:“还有呢?”
“什么?”容佑棠装傻。
“你小子,还想瞒我?”容开济笃定反问,他起身取来自己的大氅,盖住儿子。
“嗯……我……”容佑棠拥着大氅,吱吱唔唔半晌,终于扛不住了,长叹息,惆怅告知:“陛下险些给我赐婚了。”
容开济屏息,紧张追问:“给你指的哪家姑娘?”
“不知道哪家姑娘。他当时尚未说破,但意思很明显。”容佑棠后怕不已,心有余悸道:“幸亏我急中生智,推了。”
“推啦?”容开济愕然扬声。
“嗯。”
“怎、怎么推的?怎么就推了呢?陛下赐婚,应该不会差,至少门当户对,究竟是哪家姑娘?”容开济扼腕痛惜,大为遗憾。
容佑棠摸摸鼻子,耳语叮嘱:“陛下刚开了个头,我就明白了,已经推辞。爹,我禀告陛下:您去神前为我求了姻缘,卦象显示,我若早成亲会有血光之灾。您可千万记得啊!”
血光之灾?
容开济一怔,好气又好笑,佯怒耳语骂:“欺君你知道是什么罪吗?”
容佑棠手抚额头,闭着眼睛,喃喃说:“知道。可是我、我……”
“你什么?”
我真的不想成亲,不能耽误别人家的姑娘。
容佑棠愧疚沉默,脸色苍白。
犹豫半晌,容父隐晦地问:“棠儿,你老实回答,陛下……知情了吗?”
容佑棠点点头。
“训诫你了?”
容佑棠停顿瞬息,轻声坦言:“爹,我控制不住自己。”
“唉。”容开济叹息,他从皇宫里熬出来,对某些惯用的敲打手段知之甚深。
“爹!我、我没事。”容佑棠猛地睁开眼睛,手忙脚乱按紧自己的靴子。
但容父不由分说,快速撩起儿子的裤管,定睛一看:
只见两个膝盖一片瘀青发紫,微微肿起,被小腿的白皙皮肤衬得格外刺眼。
“罚跪了?”容父睁大眼睛,难掩心疼。
容佑棠尴尬窘迫,生怕养父担忧,宽慰道:“不算罚,普天之下,谁见了皇帝都得跪。”
正当此时,容家新雇的门房小厮忽然匆匆通报:“老爷、少爷,郭将军来访。”
殿下呢?倘若庆王驾到,必定先报名。
容佑棠心里牵挂,脱口期待问:“殿下呢?”话音刚落,他已看见大踏步迈进门槛的郭达。
郭达面色凝重,披风落了一层雪,冰雪寒气逼人,沉声告知:
“殿下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