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动静真是激烈,床摇摆得像要塌了。发情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白龙马想,可怕到连它那么厉害的主人时间长了也要受不了,一遍一遍地叫道:“不拜堂了,啊,我不要了,不要了,不要洞/房,我又不想洞/房了。”
按它的经验,他知道那位表面上修身自持的姑爷一定不会同意此时主人的意见,可不是么,那里面姑爷不但不停下来,还在一遍一遍地确认:“明天就拜堂好不好。”
“嫣儿,嫁给我好不好。”
可怜的白龙马快要把自己听成“赤兔马”,他多希望它的小主人解惊雁能来拯救他,可是不可能,这个时间,它的小主人也正在修练。听说小主人是以“速”入的道,一旦修练起来,便不知飞到哪里。
白龙马只好把马脖子深深扎进梅丛,无奈地抖着一对可怜的马耳朵。
在床上喊着“不要了”的贺嫣没想到自己在几个时辰后的深夜会拉着杭澈跪到春信君门前,叫醒春信君,无论如何要立刻拜堂。
黄昏和杭澈一番激烈后,他以想吃糖苑的甜品为由,把杭澈支到百里外的小城去买,然后他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了那颗血珠。
是该看一看林昀最后的那段记忆了。
他和杭澈之间,只差那一段,就完整了。
他必须知道林昀是如何追着过来的,没有林昀的追赶,他们两人便会永远错过,那或许是林昀的一场劫难,却是他们两人的转折点。
贺嫣,从前不敢看,是因为太心疼林昀而害怕;如今敢看了,是因为他们早不分彼此,少了那一段便不完整。
还有一层原因——
贺嫣有很敏锐的直觉,他来这个世界的轨迹并非由他自己意志决定,最近,那种不可控制感越发强烈,那股戾气暴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眼看就要过年,过完年后就是焚香之役后的第五十年,有一个声音在指引他,该去了。
该去哪里?
东海深处,连墓岛。
贺嫣想,虽然很快要去破岛,但那岛并非他的归宿,为何他会有那种越来越强烈的要回去的感觉?
他的家如今应该在杭家才是。
他一直刻意忽视那个声音,太虚无,太莫名其妙,他本能的排斥和不愿相信。
但今天,在看到那座梅林中的小院时,他清醒的意识到,那个声音是实质的,存在的。
因为它开始有了画面。
他站在小院背后那座山上时,似乎能看到那小院的门终于肯打开,走出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
那男子身姿笔挺,沿着花/径,一步一步朝着杭家大门的方向孤寂地走着,没有停留,不曾回头。
大红喜庆的吉服,套在那清雅的骨架上,加上那凡脱俗的美人身姿,原该是花好月圆郎才女貌的喜事,却因没了鼓噪喧天的礼乐和热闹贺喜的亲友,出嫁的场景显得莫名悲凉。
贺嫣清楚的记得,那一刻,他心底狂涌起暴虐的情绪,当时他的手已攥拳,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拉住那男子,质问他为何这般不情不愿。
那种不属于自己的强烈情绪很可怕,贺嫣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要用完整独立的贺嫣和杭澈成亲。
仿佛就是天生一对,他那时在山上才刚那么想,他想要成亲的人就赶来了。当贺嫣被杭澈从后面大力抱住,闻着杭澈身上的梅墨香,他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他想:真该拜堂了,不要再等了。
贺嫣拉回思绪,看了眼窗外的星光,算了算,以流霜的速度杭澈来回不出半个时辰,时间所剩不多,不再犹豫,他指尖送出那枚血珠,化在了舌尖。
在进入林昀记忆的第一时间,一阵撕心裂肺的心痛就逼得贺嫣狠狠红了眼眶。
刚开始视线有些模糊的,只听得清周遭的声音,“请前往美国纽约四二三一航班的林昀先生迅速到第二十登机口登机,您乘坐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前往……”
这是他前世在首都机场听过无数次的熟悉航班播报。
时隔二十四年,他终于听到了有人说出那两个字——林昀。
视线渐渐清晰,首都机场熙熙攘攘的热闹和记忆中的一样,重见北京那股说不出的酸楚压在心头,顾不上重观旧地,他焦急地寻找林昀。
像镜头拉近慢慢对焦,长长的候机楼来来往往的人,由远及近人流惊动,有一个人从那头狂奔而来。
贺嫣的心顿时有如擂鼓,只要远远的一眼,他就知道那个狂奔的人是——林昀。
二十四年多没见林昀了……
贺嫣眼角发酸,那张脸,那副身姿,是他做梦都想见的。
他看着林昀冲出了安检通道,急勿勿地拦了一辆出租车。
贺嫣心中一沉,他知道这天是什么日子。
就在这天早晨,林昀拉着行李出家门前,梁耀和林昀大吵了一架,赶林昀滚回美国。
他一直以为林昀肯定是走了的,没想到那天林昀进了机场却没有登上飞机。
出租车开得飞快,显得车里的人无比焦急,可是没开多久,车速放缓,机场高速前面堵车了。
巨大的悲伤袭上心头,贺嫣知道前面发生的是什么事故,那是他上辈子的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