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中半国守护代庄氏一族的人,而这一家的家主,正是继承备中庄氏北支穗井田家的穗井田元清。
我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你是备中松山城穗井田家的人吗?”我尽量平静的问道。
“是,”武士率领着两名随从躬身为礼,“外臣植木藤资,出自庄氏西支植木家,目前担任穗井田家的家老之职。”
“那么植木大人此来见我,有什么事情?”我继续问道,眼光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偏,紧盯着他手边的锦盒。
“外臣奉家主之命,特来向太常公表示降服。”植木藤资回答着。他显然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将手边的锦盒递给藤堂高虎,然后深深的伏在了地板上。藤堂高虎奉着锦盒,递给我身边的前田利长,也同样伏下身去。
“打开看看!”我命令前田利长道,声音微微有些尖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文件?礼物?甚至是一枚首级?饶是我见惯了风浪,这时候也忍不住感到了几分紧张。
“是。”前田利长领命,在我面前打开了锦盒。
那是一具华丽的兜盔,形状和装饰我都非常眼熟,因为那是我送给景重的元服礼物之一。在兜盔的锹形前立上,原本镶着一枚黄金打造的五本骨扇-五三铜家纹,整个天下只有周景、义景和景重能够使用。不过,如今家纹已经脱落了下来,放在兜盔的旁边,在我面前闪耀着金色的光泽。
兜盔居然受到了破坏……我紧紧的捏起拳头。
“实在抱歉,本家得到兜盔时,家纹就已经被撬走了。本家和藤堂殿下在松山城下的城町中仔细搜查,终于在一间居酒屋中找到了被当做黄金用出去的家纹……”植木藤资解释说。
“谁问你兜盔的事了?我想知道的,是兜盔的主人何在!”我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望向藤堂高虎,“高虎,你来说!我把景重托付给你,他现在如何了?”
“禀大殿!景重少主已经身陨!”藤堂高虎以额触地,声音中带着呜咽,“臣下辜负了大殿的信任!为少主报仇之后,臣下将切腹追随少主!”
身陨了?!我忍不住全身一震。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居然是设想中最糟糕的结果,这让我真的难以接受。他还不满十岁,就在十多天前,我才为他元服,一路送着他前往宇多津港。当时他是那么的活泼,那么的体贴,那么的生动,在景之的元服礼上,他还向我挤眉弄眼……现在他居然就死了?!
“这实在是莫大的悲哀,也是一个天大的悲剧!当鹤首城那边有人持首级和兜盔前来领赏、然后城守向本城通报这个消息时,诸位看到兜盔,都感到非常的震惊,”植木藤资又说道,话语间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推卸责任,“听领赏的人说,景重殿下极为英勇,还主动掩护友军离开,最后砍伤多人,才因力尽而遇难……如此少年英杰,果然不愧是太常公的孩子啊!本家的诸位都非常感慨和敬服,因此决定向太常公投诚,恳请太常公嘉纳吾等的这份心意!”
我没有说话,依然呆呆的望着兜盔。兜盔非常干净整洁,显然是精心的清理过。可是,我似乎能够闻到上面的血腥味……那是景重的血迹。
是的,景重已经死了,这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否则他的兜盔不会受到破坏,松山城也不会提前向本家降服。但这样就能算了吗?我紧紧咬住牙关,下定决心要为景重报仇,让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只不过,我该向谁讨还?是那些被煽动的一揆众,还是那些组织一揆的人,或者是隐在幕后的穗井田家?而在本家这边,又该谁为景重的死负责?藤堂高虎虽然是景重的后见,却奉命扼守千代川河谷,根本不在景重的身边;细川真之一直约束着景重,事发时又在部署军务,也不应当为此负责;那些马廻众,包括被景重拉上的景之,只不过是遵从景重的指派,而且也努力的奋战过了,几十人都追随景重而亡……或许该怪我自己吧!是我自己太过乐观,没有认真的教导他,又过早的安排他随大军出阵,以便让他获得相当的资历。
植木藤资依然在解释着:“殿下的首级,本家已经精心整理过,供奉在城中的佛寺内;遗体所埋的地方,本家已经调查了出来,并且派人手警护。如果太常公有意,本家随时可以护送过来……”
景重的首级和遗体?对了,武士战没,自然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因为首级要拿去检视或报功,我之前也曾经多次主持过战后检视……可是,景重才不到十岁啊!一直生活在平和的环境中,战事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父兄的一次次胜利和成就的崇高威望而已。就算是我,虽然经历战事无数,但亲身上前搏斗的,似乎也只有桶狭间的那次前哨战。
听植木藤资说,他只是砍伤了一些人,并没有讨取首级,说不定根本就下不了那个决心。那么,当他自己被讨取时,会是怎么想呢?会不会想到笑着拜别的母亲?想到和我我在路上的谈笑?会不会感到疼?有没有哭?而他小小的身子被埋到了地下,会不会感到寒冷?
想到儿子失去首级的遗体,我忽然感到一阵揪心似的疼痛,眼前忍不住一黑,差点歪倒了下去。
“大殿!”前田利长和藤堂高虎叫道,不约而同的半跪起来,想抢步上前扶住我。而与此同时,正厅背后忽然传来了什么倒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就是好些侍女的惊呼。
是小夏!我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显然,她应该是听到备中国来人了,所以才躲在正厅后面偷听,结果就听到了幼子身死的噩耗。
我猛的站起身,丢下厅中的穗井田家使者,快步向正厅背后的房间赶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