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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第2页）

休息厅一端果然传出了脚步声，京慌慌张张说了句：“我先走了啊。”影便消失在门口，宣传队的芦军代表从后台出来，走到小边，随口说道：“怎么还没走？”

郊区公路。

一辆大轿车在慢慢爬坡，宣传队员的笑闹声充満了整个车厢。小向侧后方座位上的京回首注目，京低眉凝思不知在想什么，小只好转回头来，她不知恰是她回过头的同时，京不期然抬起双眼，目光向这边一闪。

食堂。

小兴冲冲把饭菜端到京桌上，大大方方坐下来。恰巧邻桌有人喊京，京抱歉地看了小一眼，端碗离去，小扫兴地长吁一口气，食yu全无。

昏，小家。

小的大哥正在満头大汗地写大字报，见小进屋放下书包直奔凉瓶，皱着眉说了句：“怎么才回来，快帮爸爸做饭去。”

小亲两手沾満面粉从厨房里探出来，说：“刚才来了个男生，找你。”

小惊疑地放下杯“男生？”

“走了，留了个条子。”

小急不可待扑向桌上的字条。

京画外音：“小，红卫中学宣传队在排，月底要演出，喜儿跳‘’也行，反正不耽误咱们自己的演出，只是别叫芦代表知道就行。”

“不行。”导演的烟斗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了一下“电影艺术要求比小说更浓缩更戏剧化，更惜墨如金，你剧本中这一大段生活写实太平淡了，在小说中用文字表现可能还看得下去，电影却不能这么拍。”他翻动着桌上的剧本手稿，‘下面又是你和京，啊，不，是主人公和男主人公在一起练舞啊、演出啊这些场面，你说明了什么呢？你应该用更典型的细节集中笔墨写出男主人公相爱的思想基础和社会历史原因！’

我不明。

我那时爱京，一见到他就面红心跳，呆在一起就奋兴快活。京也喜huan我，只是腼腆不肯说，不然何以要鬼鬼祟祟地约我去练“私活儿”？我们那时从没想过什么爱的意义。

而导演依然坚持他自己的逻辑：“你可以想想嘛，京是省区军后勤部长的儿子，你是个普通工人的儿，在宣传队里他又跳主角儿，平无故就爱了你？”

导演你要我怎样答你？你是在谈现实还是在谈历史？那一年我们十八岁，时代和年龄都不曾提醒我们追求门当户对。如果非要门当户对，我们也确实比过——都是“红五类”

“你再想想，宣传队的主角是卢倩倩，她又是卢军代表的儿，京没有爱她而爱了你，这本就有意义。”

是的，我承认卢倩倩的芭蕾功还可以，可惜她的长相难说是“喜儿”倒近似“”她的脾气也和其的地位成正比，同学中没几个和她投机。叫我不懂的倒是眼前这位导演，你究竟是在说生活还是在说艺术？

“也可能你是刚刚踏上创作之路，你要知道，艺术实真和生活实真是两回事。

如果你不去表现男主人公思想上的共同点，譬如，对文化大命的困惑和反感，对老部的同情和保护，诸如此类，那么这部作品的思想xing和典型xing就绝对出不来。

你写东西时间不长，这些病也难免。你得多看看书，从一些中外文学名著中汲取养料，譬如《红楼梦》，宝黛的爱情并不仅仅是儿情长，而首先是他们在反封建这一点上的统一，《红楼梦）的伟大思想意义就在于此。”

木，你错了导演，那时我们很年轻，和几乎所有热沸腾的“红五类”一样，衷心地、狂热地，毫无保留地拥护那场命，我们相信大字报里对老部的一切指控都实真无误，我们自己被大字报和音喇叭煽起的义愤也实真无误。我爱京，和这些无关，他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他脾气好也单纯，也对我好，这就够了，一个孩子有这些就够了。难道你不明吗导演？

难道你没经历过十八岁？

“瞧，就是第四个，听说成放很喜huan他这个儿，从左往右第四个，大概也有十八岁了。”不得不用手指指点点。我已有十几年没进剧场，快二十年没上舞台了。这时天幕上红红绿绿的灯光闪烁不定，只断续将依稀遥远的感觉瞬时缀连，…

…几个伴舞的少在歌手边扭来扭去，做些令人不解其意的动作，而唱的，却恰恰是我最shu悉的那首情歌。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向mi2雾的远方，我愿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上场战。”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当我十八年后终于看到这孩的时候，居然听到这首歌！

“你们这些舞的”肖琳又凑近我的耳朵“无论过去和现在，都早恋，小律现在也有男朋友了，也是个‘衙內’。”

肖琳的意思我明，她的话只有我才能心照不宣，这既是历史的偶合又是历史的循环。然而我依然感到意外“她才十八岁，成放是否知道她在早恋？”

“当然知道。那男的就是他现在的老伴儿带过来的儿子。那人神通广大，靠了她哥哥的门路，成放离休好几年又当上了军事学院的什么研究员。他这位后qi2的哥哥虽说现在当顾问了，在军队还是有些影响的。”

对、就是第四十。

“刘，你的儿要是活到现在，大概也有这么大了。咳，那个时代，人不可能有幸福。”

也许仅仅是因为然提到了幸福这个字眼，这既shu悉又陌生的字眼儿，使我的两眼都噤不住shi润起来。从那年我们帮红卫中学跳了那场（）之后我就懂得了什么是幸福。“喜地”和“”都是我跳的，演群众时我暗中学暗中练已不止一天，连京都惊奇我居然跳得这样shu练。也许就为这个他真的喜huan上我了。跟京跳舞真舒服，他的灵气全都发挥在跳舞上了。当我第一次跟在他后踏进家那气派非凡的大门时我感到了幸福；当我们牵着他那只名叫“淘气”的心爱的猴子在林荫道上漫步时，我感到了幸福。

秋天，烈士陵园。

金的林荫路。

京和小牵着那只可爱的猕猴悠然倘祥，脚下的落叶如锦绣般万紫千红。

小：“京，市宣传队马上就解散了，你打算怎么办？”

京凝目远望，大路尽头花岗岩塑就的英雄群雕使他陷一种庄严神圣的还想。

小：“你爸爸说没说今后让你什么？”

京未及答言，猴子忽然拽住绳子不走了，京用力拽两下绳子，猴子索xing躺倒耍无赖，狡猾地眨着一对圆鼓鼓的眼睛观察着京的反应。

小奇怪地：“它怎么了？”

京：“要吃的，别理它。”

京故意看也不看那家伙，像拖死狗似地拖着“淘气”蹭着地走，只六七米，猴子耐不住，老老实实地站起来，一声不响地走路了。

小乐不可支地：“哎哟，这家伙，真逗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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