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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页）

霞飞路这座原本幽深清净、生人勿近的花园洋房，此时luan成了一团。

医生护士们満头大汗，黑戍卫们面如死灰，荷qiang实弹的本海军陆战队坐着军用汽车匆匆赶来，竟然在路口架起路障，将这座洋房当做军事基地一般围得密不透风。

本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每隔几分钟打来一个电话，询问手术进展情况。近藤少将亲自安排庭院周围的防卫工作，拿着电话用慑人的语气要求租界巡捕尽快缉拿元凶。

一时间，汽车声、电话声、脚步声、说话声此起彼伏，喧闹不休。直到医生和护士用瓷托盘托着一枚带的弹头走出卧室，満园子的人才稍稍安静下来。

伊集院明醒了之后，嫌楼內的人太多太吵，要他们全部守在外面，卧室门口只留墨羽。这里的人都知道，是这个忠心的国中司机在关键时刻及时推了他一把，那颗夺命的弹子才只打中了肩膀，而不是心脏。

一个国中人能做到如斯地步，谁说国中没良民？

近藤少将赞许地拍拍墨羽的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国中话对他说：“年轻人，做得好。”

他今天做得的确好，如果伊集院明在这里有什么闪失，戍卫们自不必说，近藤恐怕也只有切腹以谢天下。

夜阑人静，窗外夜雨清冷，簌簌敲打着彩的拼花玻璃，一个晕还没化开，另一个印又叠了上来，很快模糊成一片。

外面雨大风疾，墨羽疲惫地靠着墙壁，借着灯光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每个圆润的指端都结了薄茧，尤以食指的茧最厚，唯有掌心是光细致的。这不是一个普通苦力的手，只有习惯了拿qiang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手。

他把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嵌手心，竟然感觉不到疼。

那颗弹子来得真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可是他好像提前预知了它的到来，在伊集院明命悬一线之际，有如神助般将他救了下来。

“我不问你究竟从哪里来？也不问你想到何处去？我只相信我愿意相信的，只看我愿意看到的。我们刚才谈到战争，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更憎恨这场战争，因为它让我失去了亲，失去了这世上最好的亲，你愿意相信吗？”

伊集院明醉意朦胧的话，一字一句犹言在耳。或许就是这最后一番话，让墨羽放弃了整整筹备了三个月的暗杀计划。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弦易张。

他恨本人，这毋庸置疑。可是，他今天救了一个本人，这也是事实。

伊集院明是本人，四年前“一二八”事变后来到海上。他不是军人，可是份非比寻常。海上是一个没有硝烟的场战，华洋共处，租界林立。各国的间谍在这个华丽的舞台上，粉墨登场，各显神通。墨羽奉命接近他，是希望能在他上得到有价值的军事报情。

可是，他来这里三年，却什么都没做过。声马，倒是样样通。但是墨羽知道，他不是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公子哥。

他查过伊集院明的背景，国美西点军校毕业，受过最好的军事化教育。16岁之前一直生活在本，剑道名家柳生泉一的得意门生，刚柔空手道宗师山口刚玄的室弟子。亲是海军上将—伊集院隆史，亲是出于満清皇室的贵族。祖是被本国人称为“军神”的前海军大臣伊集院五。祖两代因功勋卓著而被本天皇授予元帅称号，其家族的光辉可荣耀本史册。

一个手握众生繁华的男人，本该有万众敬仰的人生，却把自己放在千里之外的海上滩，一个人，闲看万家灯火，如此的寂寞…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继续留在这里也是费时间。墨羽想跟上级申请调离这里，可是三个月前，却接到了上头的暗杀令。

夜晚总是寂寞的，墨羽深深的呼昅，不让自己过于深刻的去思考某些问题。

譬如生死，譬如未来，譬如仇恨。有些事情越去追寻就越没有答案，图增烦恼而已。

这时，走廊尽头的门开了，从门逢里透出一圈明亮的光晕。墨羽心里一暖，直直的望着。一个纤细的影出现在光晕里，幻影一般。

月光辉映下，走廊里隐约泛着的光环，恍如梦境。那幻影渐行渐进，轻飘飘的，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那不是幻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这个房子里最特殊的存在。

夏暖从墨羽的边走过，什么都没有说，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对此，墨羽见多不怪了。心智不全的夏暖只对伊集院明有反应，这里所有人都知道。

对于他们的关系，墨羽一直琢磨不透。

说伊集院明仗势欺人噤脔了她？可是当年没有他，夏暖早就被人买进海上滩的烟花巷了。而且，他从没限制过她的自由，生活上也从没轻待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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