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张皇后与朵朵倚在榻上,张皇后半阖着眼睛,今个儿心情倒是不错,这一次学生军大胜确实振奋人心,连那学而报也都刊了文,大肆宣扬太子殿下如何操练军马,此战固然有将士们用命,可是太子殿下统领之功却也是不小。
张皇后的心思都扑在两个男人身上,皇上如今心里高兴儿,她自然高兴,朱厚照誉满天下,虽有人诟病他稀疏文事,可是至少太子在别人看来也不再是一无是处,总还有闪光的地方。
张皇后自然也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在这殿中心是一方小案,案上放着茶茗、一个獸炉,还摆放着一张古琴,朱佑樘穿着一身便衣,手轻轻地拨动琴弦,琴音袅袅,时而高山流水,时而铿锵有力,张皇后一边听,一边向朵朵指点道:“你父皇方才的宫音重了一些,你可莫要学他。”
朵朵只在一边咋舌,耳朵却是竖起来,认真听着这琴音,颇有几分痴醉。
朱佑樘弹琴时很有君子之风,非要沐浴更衣之后再波动琴弦不可,这一次本就是要给朵朵看看自己的琴技,因此特意换了一件潇洒飘逸的儒衫,头戴着方巾,十指拨动之下,那琴瑟之音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悠扬清澈;又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清逸无拘;又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轻柔绮丽;又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清寒高贵。
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
一家子人凑在一起,弹琴较技,倒是其乐融融,恰在这时候,外头传出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太监进来,喘了口气,重重地跪在地上。
琴音未断,朱佑樘手指继续抚弄,一边抬眸不悦地看了这太监一眼。
“陛下,出大事了,工部尚书徐贯在府中饮鸠身亡……”
锵……
琴音骤乱。
朱佑樘的眼中露出惊诧之色,随即狠狠地一动琴弦,发出极为难听的锵声……
“撤琴……”
小太监将琴抱走,朱佑樘的脸色略带几分苍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傍晚,酉时三刻,其子徐业今个儿一早报了丧,内阁那边递了条子到通政司,只是……只是……今个儿陛下没有看奏书……”
朱佑樘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道:“他临终前说了什么?”
“其子徐业已经递上了一份奏书和一本书册上来,请陛下过目。”
这太监手里早就把东西拿了来,小心翼翼地将奏书和书册送到朱佑樘跪坐在前的小案上,朱佑樘先是看了奏书,脸色显露出惋惜之色,随即又捡起另一本书册看,黑底的封面上写着‘余力稿’三字,翻开这书册,书中除了一些临时起意的诗词,更多的是各种治水的心得。
朱佑樘小心翼翼地将书册盖上,叫上人道:“妥善保管,再抄录几分送到各衙门。去,召集各部的官员,朝议吧,还有,把柳乘风一并叫上。”
朱佑樘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全部退下。
张皇后见朱佑樘这个样子,不由道:“陛下……”
朱佑樘深吸口气,打断她道:“不必劝慰朕,朕没有事,徐贯也算是三朝老臣,这些年为朝廷做了不少事,松、苏的水患能弭平,他就功不可没。他是朕的左膀右臂啊,朕也知道他不是畏罪自杀,虽说他和造作局有关,朕念在他往日的功劳上也不会拿他治罪,他……”朱佑樘黯然道:“他这是没有面目再活在世上,是不敢再见朕,再面对同僚……不说了,去,叫人更衣吧。”
清早的时候,徐贯自杀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所有角落,宫里突然下旨,命百官入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多半和徐贯脱不了关系。
这一次还特别让柳乘风一道入宫觐见,不过柳乘风在回了一趟家之后,便动身去了商行,因此宫里立即快马加急去传了圣谕,柳乘风这边也不敢怠慢,听到徐贯自杀的消息,他也骇了一跳,徐贯的死极有可能让整件事扭转过来,别人会怎么说?这还没有彻查呢,就死了个工部尚书,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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