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海边夜谈

    伴随着森林与游侠女神的神圣光辉逐渐收缩，最终汇聚到半精灵牧师胸口佩戴的独角兽圣徽上，披散着长发的牧师满含微笑，伸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随即郑重地向所有人宣布：

    “森林女神梅莉凯的见证下，神圣的婚姻成立，让我们向这对新人表达最真挚的祝福！”

    “轰！……”

    全场再次爆发出所有人热烈的欢呼和雷鸣般的掌声，瞬间淹没了婚礼殿堂的所有杂音。

    “好了！”落日渔村的村长哈德红光满面对众人大喊道：

    “喝啤酒吧……朋友们！不要忘记再吃点东西！这边……这边！承蒙梅莉凯女神的恩典，让我们今晚尽情……”

    顿时，欢呼的人群好似海边拍击礁石的浪涛，急不可耐地朝着一张张堆满食物的桌子涌去。

    人群里的索恩朝着一对新人望去，主持典礼的半精灵牧师被一群颇为兴奋的小女孩儿们团团围住，仿佛一个个向大人伸手讨要糖果的小朋友。

    镇定的牧师面含笑意地向这些小朋友们挥了挥手。

    简单的祝福神术从胸口佩戴的圣徽散发而出，一股股淡绿色的神圣光辉氤氲而生，消失在爆发出欢呼的人群里。

    吟游诗人吉尔特调试好竖琴，抚平崭新的淡绿色夹克衫，把插着一根野鸡翎的圆顶帽歪了歪，抱着竖琴，自信地朝着临时搭建的舞台走去。

    他故意从侧面绕过负责监护的老妇人，露出迷人的微笑，老练地和那些笑得合不拢嘴的女孩儿一一搭讪，响起阵阵咯咯咯的笑声。

    “尊贵的女士们先生们！我谦卑地请求各位安静。”村长哈德摇摇晃晃地站在房间中央的一个临时拼凑的木桶上，神色激动的大喊道：

    “现在有请来自瀑上镇的着名诗人吉尔特大师，接下来将由他为我们演奏诗人遥远家乡优美诗歌，让我们掌声欢迎他的到来！”

    说到激动处的肥胖村长因木桶不稳，惊呼一声，张牙舞爪的样子，仿佛一个不会游泳的胖蛤蟆似的仰面栽倒，掉入喧嚣的人群里，一个迷路的小孩儿被吓得哭哭啼啼。

    吉尔特在村长哈德虚伪的盛情下，独自坐在舞台中央的一张原木色椅子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听众。

    他一直等到人群彻底安静，做了一番夸张的自我介绍，随后唱起歌来。

    只见他拨动着富有节奏感的琴弦，一首旋律优美、勾人思乡的歌谣回荡在安静的房间内。

    歌曲中讲述着一个山河破碎、风雨如馨、异族当道、邪恶横行的帝国，一位母亲被夺走七个孩子，他们面对的是无边的黑暗和奇耻大辱……

    吟游诗人的歌谣结束，感同身受的听众们报以热烈的掌声，新郎亲自捧着一大束有些褪色的刺槐花送给诗人。

    观众们意犹未尽的开始起哄，请诗人再唱一首有关凄美爱情的歌，诗人回以不太真诚的微笑，继续唱了起来。

    这次故事的主角是一名爱上女巫妖的精灵。

    然而故事的结尾却是精灵与巫妖的身份互换，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一天，两个人都疯掉了……

    隐藏在人群里的索恩嗅着飘来的食物气味儿，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于是立即寻找着挤进餐桌的机会。

    令人郁闷的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餐桌上的洋葱培根煎鱼、炒鱿鱼、烤鲟鱼、羊排、香肠片、熏鲑鱼和熏火腿片飞快地消失不见。而他却找不到餐桌旁的座位。

    无奈之下，在他略施小手段，以两个人摔倒引起的混乱为代价，终于艰难地挤到了餐桌旁。

    正好遇到一位浑身散发鱼腥味儿的战士玩家向他兴奋的打招呼。

    他用那双满是崇拜的小眼神望着游侠，非常热情的为他强行在餐桌旁的这条长椅上挤出一个空位。

    以至于直接导致坐在长椅末端的一名胖妇女被挤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涂抹奶油的大麦面包欢快地糊在她惊呼的脸上。

    索恩失笑一声，不再浪费时间，抄起几串烤鱿鱼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他吃完了自己伸手可以够到的食物。

    散发着鱼腥味儿的战士玩家在无数道宛若杀人的目光中，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差把整个身子跳到餐桌上。

    事实证明，他的这个方法真的很管用。

    因为他又为索恩抢过来一盘滴着棕色肉汁的烤洋葱、一盘混合蜂蜜和大蒜煮在一起的蜗牛、一盘用蒜头和草药包裹的烤鳟鱼、还端过来了一大碗浓稠的大麦鹿肉汤……

    为了对这位热情好客的同胞表示感谢，索恩只能强忍着笑意，耐心地听这哥们儿对他讲述自己在这个世界经历过的一段段荒唐的爱情史：

    “就像刚才我跟你讲过的一样，她也希望我遵守一夫一妻制，原本我是想答应的。可是这个世界的人太经不起推敲了，趁我外出的时间，她毫不犹豫地向整个世界的男人炫耀自己的身体，所以我就跟她分手了。于是我就找了这么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落日渔村……”

    索恩一边忙着填饱肚子，一边倾听着战士玩家的抱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扫视着人群。

    终于，他找到了独自站在角落的半精灵牧师，她眼眸微闭，双手按着胸口的圣徽，做出一副祈祷的样子。

    忽然，他又看到一位身穿华丽衣着的年轻男子捧着一束山菊花，凑上去弯腰躬身，对她说了几句话。

    睁开双眼的莉丽亚看着他，抿紧漂亮的嘴唇，飞快地回了一句。

    年轻男子站直身子，猛地转过身，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拎着褪色的山菊花满面通红的离开了。

    就在这时，半精灵牧师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朝着索恩的位置望了过去，与隐藏在人群里的他对视上了双眼。

    莉丽亚显然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平静如水。

    她对着他颔首一笑，眼神里带着某种含意，然后转身从舞台的后方离开，朝着一处昏暗的阳台走去。

    “唉……每个人心底都有那么一个人，已不是恋人，也成不了朋友。随着时间无情的流逝，无关乎喜不喜欢，总是会很习惯地想起她，然后在心中默默祈祷她一切都好…….”

    散发着鱼腥味儿的战士玩家讲述完自己荒唐的爱情史，仿佛明悟似的颇有感触地叹了一口气。

    他望着身边的游侠，好奇地询问道：“你心中有这样的人吗，索恩先生？”

    “嗯嗯….你说的对。”压根儿就没听清楚对方说什么的索恩本能地点点头，笑着随口附和一句。

    他将手中的一块面包吃完，拿起另一块面包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对这位同胞礼貌地感谢一番，起身离去。

    索恩从把吟游诗人围成一个半圆的观众们的身后溜走，跟着莉丽亚离去的踪迹跟了上去。

    咸腥、潮湿的海风迎面扑来，半精灵牧师莉丽亚用手肘拄着阳台栏杆，纤细的胳膊撑着下巴。

    她正用迷离的目光打量着月亮和海滩奔腾的海浪。

    伴随着索恩脚下的木板被踩得嘎吱作响，莉丽亚站直了身子，转身平静地注视他。

    清爽的海风扬起她披散的长发，将她身后的绿色短披风吹得猎猎作响。

    索恩发现，她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自己，满含期待，却不言不语。

    她的嘴唇紧紧抿起，就像刚才与那位身穿华丽衣着的年轻男子一样。

    “我…没打搅到你吧。”望着三年未见的女孩儿，索恩张口的语气显得有些生硬。

    “没有。”莉丽亚轻轻摇头，向他露出轻松的微笑：“我想要的不是独处，而是新鲜的空气。篝火的烟雾、浑浊的空气还有喧闹的杂音也让你难受了吧。”

    半精灵牧师伸手抚了抚被海风吹乱的发丝，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板走到游侠近前，她双手扶着栏杆，心情看起来挺不错，面朝大海，仿佛回忆往昔似的道：

    “能够在这里遇到你，真的令我太意外了。其实我想过无数次和你在瀑上镇再次相遇的情景，甚至连怎么开口、台词是什么都想好了。谁曾想，这场相遇是这么的令人措手不及。

    不过，更令我意外的是，你竟然会来到这种地方，参加这毫不相识的婚宴。”

    “所以你都说了，这只是个意外。”索恩走上前，站在她身边，一起望向海边。

    夜幕下的海面涨潮了，一浪接着一浪，正携卷白色的泡沫冲击着海滩。

    “索恩。”牧师望向游侠，突然发问：“上次我们在翡翠原野的一处废墟，你跟我说看到深沉的荒野，会让你想到担忧。现在呢？看到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你又会联想到什么？”

    望着她长发飘散的微笑面孔，索恩在心中暗叹曾经的半精灵少女在三年的时光里真的已经长大了。

    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和甜美的笑容。

    他思索之后，神色认真地回答着牧师的问题：“大海是……永无休止的涌动，为我们带来改变。”

    莉丽亚闻言，露出落寂的轻笑，缓缓道：“可是，对我来说，大海是一个不解之谜。

    三年的时间，连接南方王国的光辉之海，通往北地荒原的无冬之海我都去过，但是却始终令我无法触及到它的核心与本质。

    它太神秘了，无论你在不在，它都在那里，潮起潮落、波涛翻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永不停歇……”

    牧师说完，深深地对视上游侠困惑的双眼，眼中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就好像……这三年来，我对你的思念一样。正因为如此，我逐渐喜欢上了四下无人的街道，黯淡无光的夜，素昧平生的风，还有孤独时为了安慰自己的谎言……”

    沉默毫无征兆的降临，海浪有节奏地一波接着一波拍打岸边的礁石，绽放出纷飞的水花。

    带着淡淡咸腥味儿的湿润海风也不甘示弱地呼啸着，吹拂着游侠与牧师的头发、面颊、身体……

    隐约间，风中伫立的两人还听到了房间内吟游诗人旋律忧伤的诗歌。

    在他的歌谣里，美人鱼为了王子牺牲了自己：她把鱼尾巴变成两条漂亮的腿，但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声音。王子背叛了她，抛弃了她，她在悲伤中死去，化作阳光下的一团浮沫……

    这浮沫就像浪涛无情地拍打岩石礁而碰撞出的白色泡沫。

    聆听着大海的沉吟，此时的索恩仿佛被朝雾似的海水飞溅到嘴里，一种远比泪水浓重的苦涩开始弥漫。

    这苦涩顺着他凝视牧师的眼睛，流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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