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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无奈地叹气,依云见状安慰道:“周伯,你不用担心,我有准备的。”他们只当周伯担心的还是依云四年前的事,但却不知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医院。
苟延残喘的林静海,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纪寒能把那小孙子带来给他瞧瞧,所以在强烈的精神支撑下,他竟然有了好转的迹象,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林先生,您今天好多了哦。”护士一边喂他吃药一边说。
林静海气喘吁吁,却还是微笑了。
“咳咳——”他一边咳嗽一边说:“我孙子要来看我了,心里高兴。”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晚点夏医生会把阶段治疗方案拿给你看,我先出去了。”护士又叮嘱了一番要多休息之类的便离开了病房。护士刚走,病房的门便被纪寒推开。林静海还以为是那小护士,吃力地说:“护士小姐,你帮我去看看我孙子来了没有。”
纪寒接腔道:“爸,我们来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林静海打了强心针般,忽地就翻转过身体,气喘吁吁地颤抖着。
“你们来了!!”因为长期咳嗽哦,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甚至还有些恐怖。更是因为疾病折磨,他那张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可怖的紫色斑点。瘦削,苍白,带着死亡的气息。童童一看见他便吓得躲到了依云的怀里。
“孙子在哪里?”林静海情绪激动,死死地盯着依云怀里的童童。依云也有些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即便是失去了原先的记忆,依云对眼前这个老人还是心存莫名惧意。她不敢将儿子交过去,两股战战,都想逃走了。
“童童——”林静海嘶哑地笑了,一脸欣慰地向依云伸出了手。
童童紧紧抱着妈咪的脖子,吓得不敢转身:“妈咪,我们快走吧,我怕这个老爷爷。”
“童童,乖,过来给爷爷看看。”纪寒将童童从依云手中抱出来,抱着他朝父亲身边走去。童童吓得大哭,“爸爸,我不要。”
“童童,那是爷爷呀。不害怕的。”纪寒强行将童童的脸转过来,甚至想送到父亲怀中去,依云马上就生气了。不是她心狠,更不是她不近人情,而是眼前这个人他不配。依云马上夺过童童,狠狠地看了纪寒一眼。
林静海满怀喜悦地张开手等着抱小孙子,却不期被依云抢走,他满脸喜悦顷刻被失落取代,接着便是悲伤和惆怅。这时,他才将被病痛折磨得迷离不堪的目光投向了依云。
“像,真像。”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掀开毛毯似乎想起来。
纪寒疑惑地问:“爸,你要起来?要不要我叫护士?”
林静海摇摇头,自己艰难地支撑着床板,下了床。依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紧张地站到了一边。不想他踉踉跄跄地跟了过去,见父亲一直追着依云,纪寒也很惶惑。直到把依云和童童逼到墙角,他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依云愕然童童瞬间吓得大哭。对于父亲的举动,纪寒意外之外,不过想想却好像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他差点就害死了依云,害得他们夫妻分开四年。
“喂,你不要这样!”依云无所适从地看着林静海,但又不敢伸手去拉他。
纪寒沉吟片刻,便从身后抱住父亲,想将他扶起来。千错万错,尽在这一跪。他一把年纪,又人之将死,也够了。
“爸,起来吧。”纪寒道。
但林静海执意推开儿子,依然颤巍巍地跪在那里。接着便做出了更加惊人的举动,一个接一个地给依云磕响头,直到把额头磕破。依云着急的快哭了,她哪里见到过这种场面。纪寒也心生疑惑,这不像是父亲惯有的作风,难道是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忏悔吗?
“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够了。”纪寒平静地说:“我们会原谅你。”
父亲忽然愤怒地推开纪寒,大吼道:“你不知道!”
看着因为盛怒而表情狰狞的父亲,纪寒错愕了。他不知道什么?或者说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难道是周伯字里行间提到的那件事吗?难道他跟依云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纪寒,爸对不起你——”林静海双手紧握儿子的手,终于老泪纵横。
“让爸爸也给你磕个头,爸今生不求你原谅,但求来世给你们做牛做马弥补——”说着他又重重跪倒纪寒面前,林纪寒慌了手脚,普通一声与父亲对跪一起。即便他再不好,可毕竟还是他父亲啊。哪有父亲跪拜儿子的道理。
“爸,到底怎么回事?”纪寒忐忑地问。
林静海看着依云,一脸慈爱的微笑,“没什么。爸爸只要看见你们就好了,以后好好生活。”说着,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叠文件:“我修改了自己的遗嘱。我在林氏所有股权由童童继承,童童成年之前由母亲代管。我在瑞士银行的现金都给你们———至于紫千和纪霆还有纪风,他们就平分物业吧。爸爸能给你们的就是这些了。”
依云紧张不已,林静海口中说的股权,可价值几百亿呢,给童童继承,还由她管理?她可不想有这么大压力,而且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儿子管理反而由她管理?
“我们不需要——”依云磕磕巴巴地说:“以后,我们只想平静的生活。”
林父听依云拒绝,马上又着急了,“平静的生活也需要钱!云清,爸爸知道以前做了很多错事,现在想求你原谅也是不可能的,你就给爸爸一个弥补你们的机会好吗?”听到父亲叫依云云清,纪寒不禁捏了把冷汗。因为之前依云都没正式承认过自己身份,很担心她此刻做出什么异常举动来,不过还好,从她的反应来看,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云清的事实。既然如此,看来她也已经原谅他四年前做的错事了。想到这里,纪寒忍不住又是一阵欣喜。
“我已忘记了。”依云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是的,她的确是忘记了,有时候她会很感激上苍让她得了失忆症。因为失忆,她到底还是无法体验当初的痛苦,所以原谅来得容易些。
听她如此说,纪寒欣慰地笑了。林父更是一阵黯然。
“爸,我们暂且不要说这些,你会好起来的。”纪寒安慰父亲。林静海一声苦笑,拍着儿子说道:“上次夏医生就跟我说了,三个月,我还可以再撑三个月。不过现在看见了你们,就是让我现在就死,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依云默默地站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童童始终都不肯露脸,他实在太害怕这个怪怪的老爷爷了。
林父说完话,沉默便开始在这间病房蔓延。
“好了,你们也累了,回去吧。”林父长长地叹了口气。
依云点点头,带着童童如获大赦地先走了出去。童童也慢慢抬起头:“妈咪,刚才那个人是我爷爷?他的脸好可怕。”
依云看着儿子,将他放到地上,她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这样狠心,毕竟那个人快要死了。她拉着儿子的小手,郑重其事地说:“童童,那个人生病了,知道吗?他是爸爸的爸爸,是爷爷,我觉得你应该去叫他一声,不然爸爸也会伤心。”
童童歪着脑袋,十万分不愿意。他搓着小胖手,喃喃地问:“爸爸真的会伤心吗?”
“是的,因为爷爷病得很重。他现在很希望你叫他一声爷爷——”
童童沉默了半响,才低声说:“那好吧。我就叫一声——”说完,他转身跑进病房,对着正和纪寒告别的林静海,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爷爷!”
犹如天籁,飘进林静海的耳朵,他难以置信地挪过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泪流满面。
“哎!乖孙子!”他哽咽地答应了。童童背过小手,球一般滴溜溜地滚回妈咪身边。
纪寒又安慰父亲几句,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