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真相真的比你跟少奶奶的幸福还重要吗?”
“没有,但现在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就不能继续带着疑问生活。”纪寒的情绪也激动起来。
“那,走吧。明天正式举行丧礼,会有很多故人来,少爷应该准备一下。”周伯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纪寒拉住他的胳膊,沉声问:“周伯,如果你知道秘密,我希望由你来告诉我,而不是林纪风。”
周伯看着纪寒,满眼哀痛,接着又是摇头,“少爷——”那个秘密,他真的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去老爷的灵堂。”或许当着那个人的面,他能有勇气说出来。
“好!”纪寒眼神坚定。
纪寒始终以为他对父亲早已没有任何感情,但当他踏进挂满白布,白花,摆满黄菊白菊的院落时,却依然忍不住心中涌动的悲伤。凝望着父亲那张微笑的脸,纪寒担心自己已犯下大错,害怕自己误会了父亲。此时已近黄昏,林家自纪霆和紫千出事以来,本来就是人气凋零,此时家中除了一众仆人和保镖,竟没有一个亲人。
“大少爷这几日都为紫千和纪霆的事忙碌,晚上估计不会回来。”周伯一边说一边拿起一炷香递给了纪寒。
纪寒接过来,默默点燃,放在父亲面前。
对于死亡,他从来都不畏惧,对于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只不过是匆匆过客,所留恋的,无非就是一些无法割舍的情愫。所以一旦没有了无法割舍的情愫,就算是死亡,也不过只是个仪式而已,只不过是一个比一般分别更长久的分别而已,轮回之后,大家总还是要相见的。所以,他看着父亲的遗相,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老爷,你不要怪我。”周伯也给林静海上了柱香。上完香,周伯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才背对着纪寒打开了话匣子。
“少爷,你知道林氏是怎么起家的吗?”周伯的语气悠长缓慢,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纪寒微微蹙眉,答道:“林氏不是父亲和祖父打下的江山吗?”
周伯点点头,转过身来:“其实,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像现在八点档的电视剧。你父亲从你祖父手中接过林氏后,才发现它已是千疮百孔。他是个可以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了让林氏重新崛起,他决定娶仰慕他已久赵家千金小姐,赵家小姐果真带来千万嫁妆……”
“赵家小姐就是林纪霆和林纪风的生母!”纪寒沉声说。
周伯叹了口气,说道:“是的,没错。可是那时候,他们不知道你父亲还有个情人——原本他们是青梅竹马,但是你父亲为了娶赵小姐,便残忍地赶走了这个情人,当时候他并不知道她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纪寒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原来真相是这样的,之前他还一直担心错怪父亲,现在看来他是一点都不冤,果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后来这位赵小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个女子的存在,便逼着你父亲除掉她。但是你父亲却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赵小姐殚精竭虑,终于在三年后找到了这个女人下落,没想到她已经破落不堪,还生了个儿子。”
周伯不住地叹息,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这件事讲出来。
“赵小姐更是愤怒不堪,再次逼迫你父亲除掉这个女人,还到处造谣说她已经沦为下贱,是妓女,连累那个孩子也被别的孩子骂是野种。”
纪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讲到这里,他已经有了印象,那些不堪的童年回忆,足以影响他一生。
“少爷,还记得老爷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周伯问。
纪寒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如何会忘记。他在流言蜚语中长到了七八岁,忽然有一天,对,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本该上小学的他,却整天还在翻垃圾堆。那天,他照例在垃圾堆里找着有用的东西,他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天运气不错,找到了一只半旧的沙发……忽然有个英俊的中年男人蹲到了他身边,握住他脏兮兮的手问:“你是,漠寒吗?”那时候,他还不叫林纪寒,而是另外一个名字:风漠寒。因为妈妈姓风。
接着他便被那个男人带走了,甚至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妈妈。那个男人说妈妈已经被提前接走了,在新家等他,而这个男人则自称是他爸爸。爸爸,他做梦都想拥有的爸爸。那晚之后,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多的玩具,第一次见到了那么宽大的床,那么美丽的房间,可是却没见到妈妈。他三番五次地追问母亲的下落,那个父亲却总是回答:快了,你妈妈快来了。于是他便一边忍受着家中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两个男孩的欺侮,一边等待着妈妈的出现,可等到最后,却没想到只等到了妈妈去世的噩耗。
“他找到我之后,便带我回家,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妈妈。他告诉我,我妈妈是因为跟别的男人——”纪寒狠狠地捏着拳头,说不下去了,“我了解妈妈,她绝不是那种人。”
“没错,风扬的确不是那种人。一切只是因为你父亲——不,具体地说,应该是因为赵小姐。她为了除掉风扬,辛苦地编了一出戏。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母亲风扬,她很开心说是来见你——”周伯的记忆回到了23年前的那个傍晚。
“周大哥,你见到寒寒了吗?”虽然饱经生活苦难,但那23岁的风扬,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周栾城以前就是认识她,可惜的是,他不能帮她。
周栾城看着她,有些疑惑地说:“谁让你来看寒寒?”
“静海啊。”风扬看周栾城表情僵硬,有些疑惑地说。
“风扬,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那个姓赵的女人不是一般的歹毒,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寒寒是大哥的亲骨肉,他不会有事,倒是你——”
“周大哥你多虑了,姓赵的女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静海,我知道他是无可奈何。所以我不怪他。他也说会保护我。”风扬的单纯让周栾城陷入深深担忧。果然那晚,就出事了。
午夜时分,女人的尖锐哭泣打破深夜的宁静,周栾城披上衣服便冲了出来,却见林静海手持木棍闯入了某个房间,他担心风扬出事,便紧跟着林静海也冲了进去。里面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风扬和骆景泽躺在一张床上,衣衫不整。林静海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阵乱打,可怜风扬当场就被打得口吐鲜血。骆景泽更是被打得死去活来,林静海还叫嚣着用私刑活埋了骆景泽,而骆景泽可是跟他出生入死多年兄弟啊。
“大哥,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凭直觉,周栾城觉得这事有蹊跷。但林静海根本不听他的,只说要把狗男女杀死。
即便是23年后,周栾城依然后悔自己没能拼死救下风扬和骆景泽,以至于他们含恨而死。于是就这样,林静海杀了自己的女人,活活打死。而骆景泽不久之后也被灭口,好在周栾城想尽一切办法赶在骆景泽被杀之前见了他一面,于是才知道了那个残忍的真相。林静海,周栾城,骆景泽,三人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随着生意日渐安稳,林静海便生出了兔死狐烹的想法,又加上骆景泽这人本来就有些楞头青,总是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林静海便生了杀意。不过可悲的骆景泽却对这个大哥毫无方法,甚至为了他不惜做出一些卑鄙无耻的事,比如帮他演一出与风扬的通奸大戏。
故事讲到这里,周伯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景泽的愚蠢不但害了你妈妈,还害了他自己和家人。景泽死后,他老婆半是伤心半是羞愧也跟着去了,可怜两个孩子成了孤儿。你爸爸为了斩草除根,四处追杀这两个孩子,于是我只能将他们改名换姓送到一间很偏僻的孤儿院。”
纪寒目光骇人,他盯着周伯,一字一顿地说:“这两个孩子,是不是骆煜树和骆云清?是参与杀害我妈妈仇人的孩子!”
周伯默默地看着林静海的照片,再也不说一句话。林纪寒五脏欲裂,实在没想到他跟云清的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她是他杀母仇人的孩子,而他又是她杀父仇人的儿子!这血海深仇,简直不共戴天!可怜他们还许下那样可笑的生死誓言,多可笑啊!纪寒浑身颤抖,有口难言,一股冲天怒火在心头横冲直撞,最后凝聚到咽喉,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