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到对方欢喜的笑靥,封衣遥心底暖流生动,只觉自己冒雪赶路的疲劳都一扫而空了。
“把这块留给娘。”那对幼白宛若雪藕做的小手合并一起,还不足红薯大小,花以怜径自分配好,当捧起另一块带有余温的红薯,却不着急吃,而是转过头,“衣遥哥哥,你呢?”
“我?”封衣遥窘红着脸,用手蹭蹭鼻子,不太顺溜地扯出个谎,“我、我之前吃过了……你不用管我,快点吃吧,否则就该放凉了。”
花以怜小手费力一掰,苕皮裂开,露出里面红彤彤的薯肉,香热扑鼻,坚持着把另一半递给他:“那我们一起吃!”
封衣遥无奈,只好接过来,两个人倚靠床边,紧紧相挨,埋头吃着红薯,不时抬头相顾,傻傻地笑,口里心田却格外的甜。
窗外雪花漫天,宛若一羽一羽白色疾飞的蝴蝶,撞到纸窗上“扑扑”作响,而屋内火光柔闪,是外界所打扰不到的温馨安宁。
“瞧你吃的……”封衣遥笑她像只小馋猫,拈着袖角把那满嘴残渣擦拭干净。
花以怜留意到他衣肘的地方破了个小洞,不禁开口:“衣遥哥哥,我帮你把袖子补补吧。”别看她年龄小,一双小手却巧得很,而今跟在母亲身边,最基本的绣工不成问题。
封衣遥神色微惊,忙抽回手:“没关系,不碍事的。”怎奈花以怜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吃痛地颦紧眉。
“怎么了?”花以怜忽然反应过来,莲花般娇小精致的脸蛋上竟显得义愤填膺,“是不是那个江醉鬼又打你了!”
封衣遥自幼孤苦伶仃,被卖艺为生的江满收养,这江满四十有余,相貌粗犷,生性蛮横,又爱酗酒撒野,听说几年前发妻就是不堪忍受,丢下丈夫与两个儿子,独自逃走了。江满武夫出身,经常带着封衣遥和大儿到镇上表演耍刀舞枪等武技,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赚下来的银钱足够几日温饱,但分给封衣遥手上的却是少之又少,家中劈柴做饭,脏活累活也全归给封衣遥一个人做,轮到江满脾气不好时,动手打他出气也是常有的事。
卷起袖口,白皙肌底上浮现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肿,花以怜宛若受惊小鸟,眼睛瞪得大大的:“是、是不是很痛?”
封衣遥微微一笑,落下袖子,温言安抚:“不过看着吓人罢了,并不痛的。”就怕吓着她,所以受伤更重的地方根本不敢给她看。其实怎么会不痛呢?只是已经习惯了。在封衣遥看来,他自幼无父无母,寄人篱下,若不是被江满收养,自己根本不可能活在这个世上。因此,即使受苦挨打,他也没有半点怨言。虽说江满只把武艺传授给两个儿子,自己做些跑腿打杂的事,但如今对方嗜酒成性,眼见身子骨愈发不灵动了,封衣遥想着,他始归要教自己些真功夫的,将来以好给大郎二郎做助手。待自己有了本事,大伙儿并驾齐驱,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他心中怀着少年志气,一心想靠自己的努力,来还报恩情。
因思付入神,封衣遥转首时,发现花以怜早已穿针引线,正一板一眼地替他缝补衣上缺口,灯光下低着头,难见娇花似的小脸,只有那睫毛因长而卷翘,仿佛蝶儿在风里一抖一颤的翅膀,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摸。
有融融暖意,像九华天夜下的月色流淌过心头,封衣遥哂笑不敢乱动,无论吃再多苦头,只要能与小怜在一起,他的心神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大雪停后,天空阴霾不见阳光,冷得更加厉害。
后院的井被冻住,因江满几人醒来要用水,不到辰时,封衣遥就提着木桶前往后山打水,那里有一处由山涧流下的清泉,汇成小溪,四季流淌。
天还黑着,山风灌入领口,冷得叫人牙齿咯咯打颤,封衣遥裹紧斗篷,只露出一双明若星辰的黑眸。不久便听见淙淙的流水声,他停在溪边舀水,直至打满,才提起木桶原路返回。
突然,他脚底被什么一绊,身形趔趄两步,险些摔倒,回首望去,竟发现地上躺着一团黑影!
封衣遥登时吓了一跳,木桶“咚”地斜倾掉落,才打满的水缓缓流入岸边石隙里。在东边朦朦亮的天光下,那团黑影一动不动,仔细看去……好像,好像是个人。
封衣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移过去,先是揪动一下那人的衣袂,不见反应,才敢慢慢靠近。
对方背部朝上躺着,漆黑如鸦羽的长发凌乱漫散,长及腰际,几乎覆盖住半个身体,让人难以辨别是男是女。
封衣遥略一犹豫,最后将对方的身子翻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