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3 非良期

    高考结束后将近一个月，成绩发布，志愿填报，一切几乎尘埃落定。

    “何熙，你不是要复读吗？怎么还填志愿了？”远远看到何熙，程晓宇开口问道。

    这天是返校确认志愿填报并签字的日子。何熙独自蹲在校园一角的树荫下，手拿零食逗弄着流浪猫。她穿着暗青色的连衣裙，盛夏的风吹动树梢头，落在她身上的光影动荡不安。

    “要你管。”何熙抬眼看看他，又低头抚摸猫的脑袋，“你不是说也要复读吗？”

    “我就是说说，你还当真了。”晓宇笑着在她身旁蹲下，伸手去挠猫的下巴。猫却被他惊住，三两下跳进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连猫都不想看见你。”何熙说着，站起身。

    “你回班签字了吗？”晓宇抬头问她。

    “没有呢，正准备去。”

    晓宇也站起来，和她一同走回班里。

    “赵亦瑶！”姜湄转过楼梯角，看到亦瑶的身影，惊喜地叫道。

    “哎……姜湄？你也来了。”亦瑶的神色十分忧郁。“我考差了。我高考分数竟然跟一检的一样。”

    “啊？怎么会这样？”

    “是啊，就是这样。”亦瑶叹口气，“查成绩那天半夜，第一眼看到我的分数时，我以为是太困了没看清，仔细一看，就是这样。然后我坐在沙发上哭到天亮。”

    “那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去复读吧。”亦瑶认命似的摇摇头，又看向班主任办公室，“你去签字了吗？”

    “还没呢。”姜湄回答。

    “赶紧去吧。”

    尘封一整月的办公室充斥着灰尘，班主任坐在角落里的办公桌前，垂着头一言不发。胡飞乱舞的灰尘和凄凉惨淡的光线里，他似乎整整缩小一圈。

    另一张桌前，蒋夕佳和秦东杨正忙着整理志愿填报表，并把对应的表交给来人签字后收好。

    检查无误签字后，夕佳把姜湄拉出办公室。

    “姜湄，这次咱班考得超级差。”夕佳无奈地笑着，“班主任坐在那儿谁都不理。”

    “我也发现了，他今天看起来格外凄凉。”姜湄说道。

    “那可不是，咱班这么差，根本比不过另一个文科班。那个班里，王江成考了市状元，想上啥学校随便挑。”夕佳的目光落到地面上，“咱班就别提了。咱们四个考得都不好，陈媛也发挥失常了。”

    “都这么惨？咱班这是流年不利啊……我以为你们几个会考得很好呢……”姜湄摇摇头。

    “咱四个里边，还是杨炳考得最好，他应该除了清北复交都能上。可惜这也不是他应有的水平，他本来是跟王江成差不多的。”夕佳顿了顿，继续说，“你比秦东杨高几分，基本上你们俩差不多，倒也能走个重点。我最差，差点没脸来见班主任。”

    “因为这个，咱们四个的志愿也报得乱七八糟。按理说你跟秦东杨应该报的学校类似，但是你报的都是北方，他报的都是南方——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一塌糊涂，啥都没了。”

    “反正除了杨炳，咱班没有非常拔尖的人。发挥失常的倒是很多。”夕佳叹口气，“总而言之就是都凉了，只不过是凉得透不透的问题。”

    说罢，夕佳转头看看办公室里一人忙着的东杨，与姜湄匆匆道别，进屋和他一起整理。

    “姜湄，咱们走吧？”见夕佳离开，亦瑶走来说。“这个学校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留恋的了，只有惨痛的记忆。”

    “好啊。”姜湄点点头，回首望一眼空空荡荡的走廊。走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弥漫着假期里冷清的校园特有的味道。它不再像往常那样被年轻的生机严丝合缝地包裹，像是一座失去了人气的文物。

    “对了，赵亦瑶。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呢。”姜湄说道，“我回家才发现咱俩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差点儿以为要和你失联了呢。”

    “呃……好像是啊。”亦瑶点点头，拿出手机和姜湄互换了联系方式。

    “对了，你暑假打算干什么呢？”姜湄忽然问道，“高考以后变得格外无聊。”

    “前几天我去旅游了。”亦瑶说，“以后就是学车吧，早点考个驾照。”

    “学车……”姜湄摇摇头，“我的年龄还不够。哎，这个漫长的暑假，不能白白浪费了。”

    “也只能这样了。”亦瑶仍是闷闷不乐。

    “想象中的事还是无法做到。”姜湄说，“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高考结束而改变，本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