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上地下（3）半截巷口鼓乐齐鸣

    尤露露家就属于那些穷得实在没办法的人家。尤露露她爹唱了一辈子戏，跑了一辈子龙套，受了一辈子穷。到了女儿出嫁的日子，就想给女儿体体面面地办一回喜事。可是看看自家那间风雨飘摇的小屋犯了愁，怕在女婿面前丢人。只得厚着脸皮去求房东，房东倒也痛快，说：“你家露露能嫁上一个团长，咱半截巷这八户人家都跟着光彩。咱半截巷人家又没个院子，家家户户门脸对门脸，要在巷口修座大门，大家不就是一家人了？你甭管了，我把我这两间房腾出来给娃办事。”感动得露露他爸涕泪交流。

    结婚那天，关若云除了帮尤露露化化妆，别的就插不上手了，半截巷里的邻居倾巢出动把一应杂事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等到迎亲的花轿进了巷子，乱哄哄的她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好站在新娘身边傻乎乎地看热闹。

    一身新郎装扮的刘团长一进门就看见关若云，冲她眨眨眼算是打了招呼。从护兵手里接过四样礼，恭恭敬敬地一样一样端到端坐着的丈人丈母娘面前的桌子上。刘团长端一样，旁边充当司仪的团部副官就唱一样：“心头肉一块，谢二老含辛茹苦把露露养大成人，睹物思情，恩重如山。并蒂莲两根，愿新人喜结连理心心相印，枝繁叶茂代代昌盛。喜烟两条，烟霞雨露映彩虹，美满姻缘官运通。喜酒两瓶，祝新郎新娘和和美美，地久天长。”

    呈过四样礼，刘团长又从另一个护兵手里接过两匹衣料，摆到桌子上。然后推金山倒玉柱跪下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喊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女婿给二老磕头了。”慌得比刘团长年龄大不了几岁的尤露露爹娘连忙站起来抢上前扶他起来，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

    刘团长那里肯起，说您二老给我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不容易，我理当感谢你们。非坚持磕完三个头不可。感动得半截巷的八户居民脸对脸地交口称赞，说咱半截巷也嫁过女，也娶过亲，谁见过给丈人丈母送布料论匹的？说人家一个带几千人马的中央军团长这么讲理数，仁义之师呀！感动得里间屋里的尤露露热泪盈眶，头靠在关若云胸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害得关若云直劲儿提醒她：不能哭，脸哭花了一会儿咋见人？

    进门的礼数讲完，到了开早宴的时辰。刘团长一挥手，几个挎短枪的勤务兵，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八仙桌上马上摆满了酒菜。刘团长反客为主，招呼大家入座。门外忽然一阵喧哗，众人不知发生了啥事，刘团长笑道：“列位高邻勿惊，多年来，我丈人丈母承蒙诸位多方照顾，刘某不胜感激，借此机会，备了几桌酒水摆在外面，特请本巷所有高邻同喜。”

    有好事者出门看个究竟，只见各家各户纷纷搬出自家桌椅，老老少少，高桌子低板凳的把狭窄的小巷都坐满了。轿夫们为了腾地方干脆把轿子抬到了巷口，吹鼓手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吹拉弹唱起来，一时间半截巷口鼓乐齐鸣，煞是热闹。

    关若云在里屋陪伴尤露露吃早点，任凭外面怎么叫就是不出去。一直等到外屋宴罢，司仪副官扯开嗓子高声叫喊：“新郎新娘给高堂行大礼！”时，才搀扶着尤露露到外屋和刘子玉一起给父母行跪拜礼。

    行礼时尤露露本打算哭上几嗓子做做样子，可是露露父母想到女儿自此便要成为军人家属四海为家处处家了，自己的家里却要冷冷清清难得见到女儿一面，他们就真的伤感起来，就是高攀了一个团长的喜悦也不能阻止他们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们不光哭得稀里哗啦，他们还要一边哭一边交待女儿出嫁后的注意事项。他们交待女儿说在人家家里比不得自己家里，事事都要小心谨慎，不能任性，要有眼色；他们还再三交待女儿要经常回娘家来看看，别让爹娘孤单。这样恋恋不舍地交待来交待去，终于把尤露露交待得鼻酸泪流起来，父女娘儿三个哭成一团。刘子玉给司仪副官一个眼色，司仪副官扯开大嗓门喊起来：“良辰吉时已到，新娘上轿喽——”这一声军令般的喊声就像水管阀门一样关停了尤家三口的滔滔泪水。关若云忙给露露蒙上盖头，搀扶着她出门上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