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荣归故里（3）团圆的这一天

    送走难民后，唐峻耀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河沿屯，他回到河沿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重礼拜见大哥。他走进关家大院的时候，身边是夫人关玉竹，屁股后面跟着关家二少爷和卢招子以及关家两位少奶奶一位孙少爷。他们心里都忐忑不安，他们不知道怎样把三少爷战死在长城上和谷雨儿独自留在西安的消息告诉关老爷子。其实队伍进屯的时候他们是有时间单独回家的，但是他们不敢单独回家，他们宁愿跟在唐峻耀屁股后边一块儿回家，即使这样他们心里也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事实证明，他们的思想准备一点儿都不多余。年过七十的关老爷子还没等他们进门，就在大少爷关作轩和大少奶奶的陪伴下迎到了大院外面的空地上，喜气洋洋地迎着他们叫了起来：“乖乖，谷雨儿！我的小乖乖可回来了，想死爷爷啦。哈哈！”关老爷子的声音还是那么响亮，他的精神还是那么饱满，他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在人群里寻找着他的宝贝孙女儿。

    自打小日本宣布投降，他回到关家大院那一天起，关老爷子就日思夜想地盼望流亡在外的儿孙们平安回家。他盼呀盼呀，终于盼来了唐峻耀夫妇和老二的来信，可他们的来信只是一般性的报了平安，却没有一一写明每个人的具体情况，特别是没写清楚老三和谷雨儿的近况。这让老爷子胡思乱想起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越觉得不对越忧心如焚。老人对三儿子倒没有过多的猜测，老三在妹夫手下当营长，既然妹夫两口子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想必老三也没啥大事。

    他操心的是他的谷雨儿，他坐在炕上无数次地掰着手指头计算谷雨儿的年龄，算起来谷雨儿早已长大成人，长大成人了的谷雨儿不可能连封信都不给爷爷写。老大作轩和老四力轩见老爷子忧心如焚也跟着忧心如焚起来，他们极力掩饰心中的不安，编造各种理由宽慰老爷子。可是老爷子不识劝，谁劝他骂谁，甚至捎带着还骂起了蒋委员长，骂起了共产党。骂他们吃饱了撑的，打了十几年小日本好不容易光复了，不说好好过太平日子，偏偏要骨肉相残，中国人打中国人。说起来都他妈的是为了老百姓，其实就是为了争东北这根肉骨头狗咬狗。最后骂得老四干脆躲到沈阳不回家。老大作轩哪儿也去不了，没办法只有硬挺着挨骂。

    不过作轩对老爹的心情十分理解，如果说抗战期间，老爷子对漂流在外的儿孙们是无奈的等待和无尽的思念，那么胜利之后这种等待和思念就变成了望眼欲穿的热望和揪心扯肺的期盼。如果说漫无边际的等待和担惊受怕的思念是对人的承受能力的折磨，那么胜利后的期盼便是对人的心灵的摧残。作轩经常看见老爷子呆呆地站在大院门前，站在十几年前一家人被活生生肢解的空地上，久久地向着关内方向眺望。

    十几年的等待和盼望，老爷子终于等来了一家人团圆的这一天，然而偏偏少了他最渴望见到的宝贝孙女儿谷雨儿，这让老爷子如何受得了？

    唐峻耀连忙抢上前去扶他，关老爷子挡开了他的手，嘴里叫着孙女儿的名字继续在人堆里寻找，儿子媳妇们躲躲闪闪地没有一个敢吱声。关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响亮地说：“哈哈哈，多大了，还跟爷爷躲猫迷？谷雨儿，爷爷的小乖乖，爷爷一见你，背又痒痒了，快来给爷爷挠挠。”关老爷子用力分开儿子媳妇，在他们的背后寻找着，喊叫着，“谷雨儿！谷雨儿？”渐渐地，关老爷子的声音变了，变得急切起来，他一把抓住查柳儿的胳膊喊道：“谷雨儿哪？你们把谷雨儿藏到哪儿了？快说！我都等了十五年了，盼了十五年了，你们还把她藏起来，真不懂事！”

    老爷子的喊叫声让所有人的鼻子都酸了，让所有人的眼眶里都溢满了泪水。

    “爹，谷雨儿没回来。”查柳儿鼓足勇气说。

    “胡说八道，你们都回来了，她怎么可能没回来？查柳儿，你是好孩子，爹最疼你，你跟爹说实话，谷雨儿回来了，你们逗爹玩呢，是吧？”关老爷子的声音颤抖起来，已经是在哀求了。

    查柳儿被老人家对谷雨儿的这份爱感动得捂住嘴哭了，她心里觉得对不住老人家。关老爷子误会了儿媳妇的举动，当时就急了，不顾一切地抓住查柳儿的肩膀摇着喊起来：“告诉我，谷雨儿咋啦！告诉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