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宇没停下手里摆弄的东西,一言不发,都没往她这边看,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里河觉得挺可惜的,她想看看如果孙宇在班主任的课上也一直趴着会发生什么事情。硬碰硬是好戏,但两强相撞必有一伤,孙宇想必是不敢顶撞班主任的,她只会在李敏的连环炮下痴呆地站起来,然后好好反省。
但那也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悲伤先漫过了她,还是现实要拉她一把。
班主任的课上,孙宇变得很安静,她安静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安静地抬起头听老师在前面讲课。只是她时不时的还是会抖动一下鼻子,然后连忙掀开桌板拿出纸来,发出一小阵擤鼻子的声音后重归寂静。
前几次,宋雪和焦娟在听见卫生纸摩擦鼻子的声音后还会诧异地转过头来,看完孙宇后又看向里河。里河抿嘴摇头:专心听课!后来她们习以为常了,这一小阵的悲伤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旁人参与不进去,她也不会自己轻易打开。
下了课,春田又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安慰着。里河有点手足无措,她学不来春田那种轻声细语般哄孩子的方法,她只会在孙宇最后一点纸用完后给她递去自己的那一卷。
似是平复了,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孙宇没再揉早就红通通了的鼻子,手上拿笔行进的速度也变得快了起来。里河可以小声在空隙里跟她插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宋雪和焦娟也趁老师不在教室的时候回过头来,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把她拉回到现实世界:宋雪说的是“没事的没事的”、焦娟小心碰了碰孙宇的桌子。
身边有个低气压在,心情总是不够舒畅的,总觉得自己多了点什么,别人少了点什么。
下课铃一响,孙宇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里河坐在座位上没敢动,她难得今晚没做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孙宇收拾好,把没用完的纸还给里河,用哑哑的嗓子给她小小说了声“谢谢”。里河呆呆地回“没关系”,然后在她背好书包后即将离开的时候,里河连忙说了一句“明天见!”
也不知道孙宇听没听见,她卷着自己的书包带,马尾一摆一摆地走出去了。
过了一小会,春田坐在了孙宇的座位上。里河、宋雪和焦娟都没走,她问她们:“这节课孙宇的情绪怎么样?”
“还可以吧,起码没一直趴在桌子上了,开始做题了。”里河诚实地回。
“说明她大脑开始转了。”焦娟笑笑。
“她到底怎么了?”宋雪问她。
“哎,好多事呢。我也知道的不是很确切。”春田满面愁容。
“怎么了怎么了”祁欢背好书包后看见她们齐聚在一块也走过来了,“是孙宇的事吗?她怎么了?”
“你去去去,”春田厌烦地推开他,“和你无关。”
“切,我还不想听呢。”他拽拽地出去了。
“是和什么恋爱关系相关吧。”里河问她。
“是哎,你怎么知道。”春田瞪大眼睛。
“呃……猜的。”痴男怨女的故事多去了,能让青春期的人哭整个下午、闷一整个晚上的,总不可能是数学题吧。
当然,里河后来会知道的,为数学题闷闷不乐的情况也是会发生的。
春田叹一口气“哎,不知道她今晚回去该怎么跟她爸妈交代。”
“嗯,也是。咱们都是住校的,哭一哭没什么大不了的,父母眼里看不到我们。她通校,她爸妈应该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宋雪在一旁补充。
“说不定她明天因此就不来了。”焦娟口出惊言。
里河扶额“亲爱的,你在谈话结尾加一个类似冷笑话的总结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十六七岁人的悲伤,来得容易,走得缓慢,一拉总是会拉很长,拉到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在的边境,放肆地沉溺在自己营造的哀伤氛围里。不需要别人参与,我就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所有的情节听我安排。只要一个劲地回想重复了好几万遍的情境,眼泪就会响应大脑的号召,顺势流出来做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难过盛宴。但在外人看来,那只不过是在堆砌一摞又一摞的卫生纸垃圾而已。
“不过,什么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