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软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转头冲陆韶寒展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没什么,去找了顾时。”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与其被逼问,倒不如坦言。
“你倒是诚实,”陆韶寒冷笑,“少和他来往。”
黎软挑眉笑道:“吃醋?”
陆韶寒脸色一变,冷眼看过来时,黎软忙不迭点点头:“好了,知道了,注意身份是吧?”
下一刻,黎软语调一转:“但你在以什么身份要求我?我又凭什么听你的?”
“今日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可真是出息了。”
“我要是不听又如何?囚禁我?陆韶寒,我叫黎软,但不是曾经以你为天的黎软。”
“如果你承认是我男人,我或许会听一听,但是——”黎软站起来,目视前方,眼神倨傲,“一个亲手把曾经的爱人推向深渊的男人,凭什么管我?”
陆韶寒神情极差,站起来一把扯住黎软的手腕。
“闹够了没有?”
又是这句话……
黎软内心苦涩无比。
一个装睡的人叫不醒,一个装醒的人又当如何?
当消失三年的陆韶寒重新站到她面前的那刻,干涸灰暗了许久的灵魂似是寻到了破晓晨光,一寸寸冰封的情感如春日泥土中蠢蠢欲动的昆虫,密密麻麻地,窸窸窣窣地,叫嚣着,要去寻找它们的归宿。
可笑的是,带来重生的同时,也伴随着绝望和悲伤的接踵而至。
她换上一袭洁白的婚纱,被他牵着步入一个没有新郎的婚礼。
他说,云夜很喜欢你,但还没来得及,那份感情就永远停留在了他十九岁的雨季。
他说,黎家没了,我就是你的兄长,我会亲手为你披上婚纱。
他说,我不记得你,但我知道,我一定不想爱你。
他说不想爱……
他说不记得……
他说不在意……
少年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却在十六岁和十八岁之间反复徘徊。
她十六岁那年,二十岁的他第一次轻吻了她的额头,将瑟瑟发抖的她紧紧嵌入怀中。尽管周围危机四伏,她依然难以克制住喷涌而出的欢喜。
他是她花季最美的梦啊……
十八岁的生日,黎软红着脸躺在陆韶寒身下的那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得像是有无数人踩过湿漉漉的地面。
少女海藻般的长发铺在雪白的床单上,她紧紧环了男人的脖子,将一个女孩最宝贵的东西心甘情愿地奉上。
黎软记得他平素淡漠的眼底流转的情意和温柔,也记得头顶的天花板似乎晃动了整晚……
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陆韶寒终于像无数恋爱中的少年那般,在心爱的姑娘耳边呢喃着动人的情话,哄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姑娘。
那带着青涩爱意的疼痛,承载着如愿以偿的欢喜。
曾经有多在意,如今就有多无力。
一个在逃避,一个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