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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怕……?”我没有把下半句说完,立马觉得这问题不该问。
“我才不怕呢。”惠子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并钻进我胸口用来证明我看不到的表情。
“狗屁,你都不知道我要说问什么你就回答不怕。”我觉得她应该没能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有贼胆没有贼心!”惠子说这个时候倒没有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语气。
“自己看你星星去。”我把她扶起来自己点了一支烟。
“你什么时候变烟鬼了?”惠子改抱我手臂。
“安静!”
这时安静的能够听见我们身边不远处的虫儿和蛐蛐的叫声。还有夏夜暧暧的风从耳边拂过,轻抚着脸庞。那种感觉就像那个冬天惠子捧着我的脸。
山下的村庄也慢慢进入了宁静,除了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犬吠声。从山下水电站里传出来发电机组运转的低鸣声似乎是在告诉我们我们似然身这个现实的世界,而不是童话里。
但无论是哪种声音,我都没觉得有任何一点的喧嚣,不高不低,不燥也不凄凉,也不孤独,一切刚刚好,也包括我身边的惠子此刻对我的态度。
我突然才发现,惠子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有孤独过,即便我觉得惠子是孤独的,如果她的那个网名[卖火柴的小女孩],而和梅子在一起时我总是觉得自己的孤独的,即便是在我对她深切的热爱时。然后我明明爱的是梅子,即便到了现在我依然觉得我是爱梅子的,我只是放了手,并不代表我不爱她了,我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放手的。
我转过头想去看惠子的脸,然而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感觉到从她鼻孔里出来的二氧化碳,此时我们的嘴唇应该离的很近。
“你想干嘛?”惠子问。
那种语气没有责备和惊恐,而是像这风一样温柔。
“你没看星星的啊?”她不早来看星星的吗?
“你比星星好看。”
“那你要跑这里来看?好吧,继续安静!”
我知道我的问题很傻。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头的火光引来了一只萤火虫。我被它被烧伤把香烟拿开,它却拼命的追赶火光。
我把烟丢了,把萤火虫抓在手心里。
记得儿时,夏夜里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捉萤火虫玩。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父亲给我点一支烟或烧上一柱香。然后我拿着去外面晃,萤火虫看到星火之光就会飞下来,我用手轻轻一拍便能捉住,然后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瓶子里。
等到捉到足够多的时候便拿回来放到房间里或蚊帐里,让他们照亮我整晚整晚童年的梦想,第二天再把房门打开,把自由还给它们。
我把萤火虫恶作剧地放到惠子胸口,惠子没有躲闪,也不害怕,看着萤火虫在自己胸口往上爬。最后她也抓到自己手里然后摊开手指让萤火虫飞出手心。
“阿墨。”
惠子突然叫了我一声,我从她的语气里没有听出调皮,而是一种感伤。
对了,我好像很少听到惠子叫我名字,她要干嘛直接用肢体语言,所以渐渐的我也习惯了对她用肢体语言,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叫过惠子的名字。
但,我到今天依然记得这个名字。
“怎么了?”
“我现在好幸福,那天我和他们在这里玩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你能这样陪着我我会幸福死的,有你真好。”
“你别睡着了就行。”我真担心惠子就这样睡去了。
“我没睡着,要不我们一起躺下来看星星吧。”惠子把头坐我肩膀上移开说。
“我躺下来了谁给你当枕头啊?”我其实也很想躺下来的,但怕惊扰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感。我已经没有了梅子,我能够接受惠子更多一些了,虽然不是爱情,至少我再不用背负着我对梅子的罪恶感。
“没有枕头才不容易睡着啊,你不是叫我别睡着吗。”惠子自己先仰躺起来了。
我也躺了下来。
我和她静静的躺着看着星空,我和她眼前的这片星空是一样的,我相信心里的那片星空也一样。惠子和我一样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孩子。
有的人她一心向往着星河大海,可有的人却只想留在我身边。
星空宁静而清澈,让人不忍去吵到它们。所以我不说话,静静在地躺着。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书上说这种感觉是离星空最近的地方。
黑夜里,卫星在它们特定的轨道中前行,有的快有的慢,还有那时不时打破夜空宁静的飞机轰鸣地从我们头顶飞过,萤火虫也时不时地从我们头顶穿过凑凑热闹,点缀着夜空。
我想,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样子了,自己不去惊扰谁,也不会被谁惊扰。
我不想梅子,因为我知道梅子不会愿意陪我在这里看星星的。她的梦在大城市里。城市里有万家灯火,城市看不到星星。我不再愿意去多想一个已经不属于我的人。
其实我在想她,拒绝想她也是想。
“你睡着了吗?”惠子问,也许是太过安静了,她是真的怕我睡着。
“没有,我也在看星星。”
“你现在在想谁?”惠子问
“没有谁想,谁都不想。”我回答。
“你骗人,我不信。”
“真的没有了。”在回答惠子的这个问题前,我想了三秒才给出的答案。
惠子又沉默着,我不知道她是相信我还是不想再争辩怕吵到了星星。
“那你在想谁?”我问。
“我和你一样,谁都不想。”
“你才骗人,你竟然都要问我想谁你心里肯定有在想的人。”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想谁?现在你不是就在我身边的吗我还有什么好想的。那天在这里的时候我好想你,好想好想,现在没人可想了。”惠子转过身看着我回答说,竟管她可能什么也看不到。
“好吧,你当我什么都没问。”
“如果你真的要我说一个的话那我现在还真的在想一个人。”惠子又仰望星空说。
“谁?”我语气里都透露着满满的兴趣。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自我认识你以来什么时候真生过你的气?”
“我想爸爸。”
“想爸爸?”
“嗯,虽然他不是我亲爸爸,但我也一直把他当亲爸爸的,他在世的时候最疼我。
阿墨,书上说我们过世了的亲人都会化着天上的一颗星星悄悄地看着我们的是吗?如果他在天上看到我现在这样幸福了他应该也会高兴的是吧?”
惠子的情绪有点不太对,我是听出来了。
“等你有男朋友了将来长大嫁人了会有一个像你爸爸一样疼你的人的。”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我长大了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疼我吗?”
“不了,你长大了有男朋友了就用不着我再这样疼你了。”这个道理我不想骗她,我相信她现在能懂的。
“我不要男朋友,我也不要长大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傻呀,你长大怎么嫁人?你说不长大就不长大了啊?”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阻止她的悲伤,只好点了支烟递给她,我觉得惠子这个时候需要一支烟。
刹那间,突然一条长长弧线划过星空,随既消失在夜空里。
“流星。”我说。
惠子也看到到了,猛地坐起,然后双手合并闭起双眼在那里许愿。我躺在那里看着她忍不住想笑,但看着她那虔诚的身影又忍住了。
“怎么你还躺着啊,看到流星你不许愿吗?他们说看到流星许愿很灵的,一定会实现的。”惠子睁开眼时看到我还躺在地上说。
“我的愿望还没想好流星就飞过去了。”我开玩笑。这样或许缓解惠子刚才不怎么好的心情。
“你以前没有愿望吗?”
“没有。”
“你真没劲。”
“我是不跟你争,让流星帮你去实现愿望吧,如果我还抢着跟你许愿流星帮我实现没帮你实现那你不是要伤心了?一颗流星只能承载一个梦想你不知道吗?”
我只好哄哄她开心,我不知道流星是不是真能帮我实现愿望,好在我现在没有什么愿望。
我现在挺好的,我没有错过什么。
我以为我今天没有错过什么。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心疼我的是吗?”
惠子翻过身趴下来问,她不再仰望天空,而是注视着我。微弱的光线还是能让她看到我的脸。
“暂时可以这么理解,哎,不对,我什么时候不心疼你了。”
“那你就帮我把刚才许下的愿望实现好不好?”惠子问,语气里透着邪气的认真,反正比调皮多了点什么。
“这个别,我可不能答应你,你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可没那本事帮你摘下来,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子。”
我保证当时不是感慨梅子就是要我陪她去摘星揽月,只是我单纯的怕惠子又使坏。
“我不也是一个比你还普通的女孩子吗?我没有那些不着边际的愿望理想,我的愿望其实很小很小的,而且是你一定能够帮我实现的。”惠子接话说。
“你又想到什么歪主意了?”我听着惠子的语气我知道她肯定在打我的歪主意。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的歪主意了?我刚才许愿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你不是说你心疼我吗?我的愿望就那么一点点大,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能实现了。”惠子突然认真的说。认真的就像她刚才许愿的时候。
“什么啊?怎么你的愿望还和我扯上关系了?”我似信非信,我知道惠子调皮,但是看她刚才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要调皮的。
“嗯,说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你一定能够做到的。”
“我一定能做到?”
“一定能。”惠子还是认真的说。
“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我背你回去是不是?”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因为我刚一开始就强调回去时不许赖皮的。
“不是,上来的时候我就跟你保证了我不叫苦叫累的。当然了,你要是想背我的话我还是愿意让你背的,但这不是我刚才许下的愿望。”
“只要我答应就行的?你不会要我答应你等你长大了娶你做老婆吧?”
这想法我想到随即脱口而出,但我一说出来就后悔死了,我不怕惠子说不是,而是怕惠子就顺推过来说是的。
“不是,我说了我刚才的愿望没那么大,愿望就是愿望,愿望是要认真对待的。”
惠子很认真的说,比刚才还认真,没有去理会我的玩笑。
惠子那样说,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晚上她都没有淘气过,就算刚才她要我帮她擦背,她也没有淘气。
“那好吧,你说说,我要是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我放松了警惕,惠子的认真和虔诚打动了我。
“你先答应我。”惠子还是很认真的说。
我答应了她,我相信现在的惠子不会使坏。
“那你现在要不把眼睛闭上,要不就不许动了。”惠子把自己的身子贴了近来,打开手电照我的脸,还是很认真的说。
“我不动。”我想了一下做出选择,然后就那样躺着不再动。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要是闭上眼睛我心里会更害怕,我不喜欢做没底的事。
惠子把手电关了,然后我看到她的脑袋一点点的向我脸上靠近,直到我们的嘴唇相互触碰。过了大概三五秒,惠子才把嘴唇移开,我当时懵的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
然后惠子又打开手电看照着我的脸,从我脸上的反光里我似乎看到她笑的很甜,眼里是幸福的,虽然我紧张。
我愣在那里,没有想到惠子敢亲吻我,虽然知道惠子喜欢我,可她这样也太大胆太主动了。
“可以动了啊笨蛋,你是要做木头人吗?”惠子捏了我的鼻子说。
“你太淘气了,以后都不相信你说的话了。”我推开惠子的肩膀自己坐了起来。
惠子也坐了起来,和我面对面坐着。
“我没闹,我也不是在调皮,我就是真的很想亲你一下,如果这不是我刚才许的愿我就让雷劈死,呆会回去让车撞死。”惠子举起手发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我把她的手拉下来说,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
“你不生气了?”
“你不是都发誓了吗?也是我自己答应你了的,我生我自己气行了吧,调皮鬼。”如果这真是她的愿望,那也无防。
惠子转身靠到我的胸前,两个手抓着我的手抱着自己,也不再说话,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很怕我生气吗?”我问。
“怕,怕你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怕还那么调皮。”
“你答应我了我才敢的,你刚才为什么选择的是不动而不是闭上眼睛,我刚才比你还紧张。”惠子回过头来问我,把我的手放在她胸口。
“别问那么多为什么,现在你愿望也实现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挣脱惠子手里的手起来准备去收拾东西。我刚才要是知道惠子要吻我的话我肯定会闭上眼睛的,我没有想到惠子要那样做。
“再坐一会好不好嘛?我还想再许个大点的愿望。”惠子舍不得。
“我看你的愿望不止一个,是一箩筐吧。”
“是啊,我有一箩筐的愿望,可我只看到一颗流星。”
“那你慢慢等场流星雨吧,我去收拾东西了,不早了。”
惠子没有站起来,还坐在那里。看来她真在等个流星,一个就好。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留在这里过夜了吗?”我收拾干净看到惠子还坐在那里没动。
“你又不肯,我一个人不敢。”
“明天还要上班呢,下半夜就降温了,你穿的那么少还出了一身汗。”
“喔,给我一支烟,抽完一支烟我们就下去。”
我又回到惠子身边坐了下来把烟给她,我知道她不舍的是什么,我其实也舍不得离开,我喜欢这样安静地坐着,虽然刚才自已不小心就让她亲了一下,但我也没有觉得什么,甚至紧张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舍不得归舍不得,可是我不得不向现实靠近,因为我已经不像两年前那样了,经济条件不允许我这样任性。
我不知道惠子最后有没有再等到一颗流星,因为我自己不再仰望天空,我已经没有再去注意夜空中还有没有流星划过。可我相信,如果有,惠子一定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