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那天晚上我喝了酒,不是啤酒,而是薛叔叔送给爹地的红酒,虽然商爹地一再表示他戒酒多年了,但薛叔叔愣是说:“哥,你不喝也让小辈们练练酒量吧,当年我们像小嫣儿这么大的时候可都是百杯不倒了。”
反正结果就是家里平白多了几瓶酒出來,除夕夜的晚上,我东西吃得不多,酒倒是一杯过一杯,妈咪劝了我得少喝点,然则我却是悖了妈咪的意愿,我要喝,我要喝好多好多,过了这一次,我怕我便沒有勇气接触这样的东西了。
辛辣,伺候,我的身子发着热,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后來迷糊间我似是看到爹地抱着我上了楼,爹地的怀抱还是和小时候那般温暖厚实,我不由自已地往爹地怀中蹭。
爹地为我盖好了被子,妈咪则是端着醒酒的汤水上來了:“启,让嫣儿喝点汤水再睡,这孩子,有什么话也不与我们说,就这么埋头苦喝,我这心里真是慎得慌。”
“好了宝贝儿,孩子们的事,我们总要相信他们能处理好的,谁不是一步一步成长起來的,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当年,我有一下沒一下地啄着汤水的时候想起了,当初妈咪和爹地离婚的时候,爹地也是一连喝了老长一段时间的酒水,那段日子当真是很灰暗,我一向崇拜的爹地竟然变得那样颓靡,而如今的我,似乎有点在重蹈爹地的后辙的意味,不,我不会的,睡过去前我想到,哪怕是为了让爹地妈咪放心,我也要好好的,好好的……
回学校的前一天,默儿他们三个围在我身边与我说了好久的话,而妈咪则是不停地往我的行李里头添东西,就连平日里忙忙碌碌的爹地也抽空带我们几个出去玩了一趟,这一切,我都沒有抗拒接受,且深深地感激着。
京城到a市之间距离不很短,然则搭飞机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情,熙熙早在几天前便自告奋勇地要來接我,而今站在了a市的土地上,我诧讶于我竟然能不再因为想到那个男人而难过痛心了,沒有人知道,回京城的那天,在班机上,我的泪,从未止息。
给了熙熙一个大大的拥抱,熙熙又是邀请我先去她家住上两天再去学校,其实现在距离学校正式开学还有三天时间,只不过今天需要先回学校注册,我摇头,哪怕有一丝半点的可能会看到苏允澈,我也不愿意,不难过,不代表我见到他了就能风轻云淡,把一切都当作未曾发生。
“嫣儿,是因为二表哥的事吗?他这几天和那个姓许的去国外玩了,不会在这里的,所以你不用……”熙熙有些笨拙地跟我解释,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想告诉我这些,同学两年多,我了解她的,这样的话我不会想清楚,她也同样是明白的。
正巧学院里一个摄影系的师弟在这时候给我打了电话,于是我有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学校的理由:“熙熙,对不起。”
“嫣儿,不管二表哥怎样,我们不要因为他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好不好,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将我送到了学校后,熙熙牵着我的手道。
“好。”我笑,再是朝着熙熙挥了挥手:“过两天见。”
沒想到会在新的一年开始沒多久的时候碰上了某城市地震,听说这次a市有不少官兵都被派到那边帮忙抢险了,而远在京城的爹地和楚爹地薛叔叔他们也是过了去,妈咪在电话里跟我提及这件事时,我心里的忧虑铺天盖地,可妈咪已是这般地不安,我哪里还敢让她的不安更多些,于是我也只得好言安慰道:“妈咪,你放心吧,都会好的,你不要瞎想太多。”
一连五六天,我每天除了上课吃饭休息,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抱着本本在网上浏览最新的相关信息,有一回我还在一组图片里看到了商爹地的侧脸,当时他的身上伏着一个年迈的老人,我能看得出來,爹地已经很累很累了,可在这样的当头,谁能不累呢。
又一次在下课后匆匆跑回了宿舍,这一次学校为地震举行了大型的募捐活动,里氏八点零级的特大地震,到目前为止人员伤亡惨重,我们宿舍里四人均是打算尽己所能去购买些物资,不管怎样,能帮一点是一点,因为约定了放学后一起出发,我也便先回宿舍拿了自己的‘小金库’。
按照网上罗列的缺失物资的款项,我们几个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上百箱的方便面和数十箱饮用水,再加上一些女性必备用品,还有饼干奶粉之类的东西,若非商场有车可以帮忙运送,我们几个不知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回來,除了捐物便是捐款,熙熙的家人早已在地震的第一时间便有所行动,如今我们捐的也都是个人心意了,我不是个多富有的人,只能尽力地帮,除却对灾区那些无辜群众的同情,我私心里其实也是想着我多帮一点,希望上天能看在我尽心的份上保佑我的爹地他们平安,也保佑活下來的那些群众能早日摆脱地震的噩梦。
“嫣儿,你怎么对地震的事情那么关心呢?我看你都魔怔了吧。”这日晚上风蛮和小师弟约会回來后取笑着我道。
目光有些游离,末了我只含糊应道:“因为现在在灾区的,有我很在意的人。”
每天都有许多來自第一线的报道,因为地震的事情,我打算去报社实习的念头也暂时搁浅了,这天晚上我看了许多的新闻,而在一个视频上我还看到了另一个我算是比较熟悉的人,,苏允猎,看起來他似乎是受了伤,他的右手臂正淌着血,我这才迷糊着想了起來,苏允猎,他也是a市的军官。
忽然间便有种想飞奔到地震一线的冲动,这几天來我有太多的不安定不确定了,我想,我总要看到我的亲人们完好,我才能安心。
因着怕宿舍里那三个丫头担心,我只说了我有事要回家一趟,但事实上,我搭车到了地震灾区,一路上我尽可能地不给他人造成困扰,除此以外我也帮一些伤员做了紧急处理。
见到我的爹地们以前,我在灾区呆了三天,浑身脏兮兮的,如今我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每天看着一条条原本鲜活的生命离我们远去,那种场面,是我以往从不曾想象到的怵目惊心,身临其境,我才更能感受到,现实,它远远比电视画面上渲染出來的要残酷。
“嫣儿,过去帮那边几个伤员包扎一下,现在的药品绷带什么都不够用了,也不知道下一批物资什么时候可以过來。”与我说话的是一个前來灾区帮忙的志愿者,他曾与我说过,这十來天來的经历,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悲痛离合,每一天都有人死去,也不知道这场灾难何时才能停止。
给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绑绷带时,我看到老人家浑浊的眼中是那种小兽般的迷惘惊惶,我听身边的人说,这位老奶奶的儿子在地震中丧生了,而她的小孙子,至今下落不明。
“奶奶,你别怕,都会好起來的,都会的。”给老人家拨了一把她银色的短发,我悉心安慰了她一句,明知道这样的安慰,兴许沒有丝毫的作用。
才走出临时帐篷,又一次余震來了,恐慌,无休止的折磨一点一点地凌迟着这些在地震中受惊了的人们的心,待到余震一停,我立马进了帐篷去安抚那些个伤员。
“呜呜呜……”许是真的被这样一波又一波的余震给摧残怕了,有人带头哭了出來,渐渐地,整个帐篷里一片啜泣哀嚎声,我知道,知道这些如今侥幸活了下來的人们,兴许一点也不比那些死去了的人们快活,人死了,什么都忘在了身后,而生者,却要用无尽的思念去回忆他们那些遇难了的亲人,用或许是一生的时间來忘却这一场天灾。
双手合十,我闭了眼,如果上天真的能听到我的祈求的话,那么我恳求,恳求上天不要再这样捉弄我们了,我们想活下去,哪怕痛不欲生,也还是要坚强。
见到两位爹地的时候,他们比我惨多了,身上的衣服不知多少日沒换过了,他们浑身也是小伤累累,明明他们已经近在眼前,我却是抖然间失去了上前去和他们相认的勇气,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愿意见到他们的女儿來到了这样的地方,因为身为父亲的私心,捂住口,我只能在一边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也好,就这样吧,让他们少一点牵挂,少一点……只要确定他们平安,我也便不要有那样多的心惊胆战。
一天,两天,三天……每个人都很疲惫,甚至慢慢地有人对死亡已经表现得漠然了,有些被救出來的伤员开始有心理方面的障碍,我于是跟着几名志愿者一起,尽量地开解他们,让他们不要太过沉默,在这样的时刻,沉默,真的让人害怕。
期间我也几次碰见了苏允猎,只不过他并沒有认出我,和爹地还有薛叔叔他们一样,他也是很忙,而他的一边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饶是如此,仍是有血花不时浸湿了他的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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