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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碰见苏允猎是志愿者里一个领头的师傅让我去给他做包扎,这一回,苏允猎伤的是脚,和他同行的一个士兵说苏允猎是在余震之前冲动了一间倒塌的房里要去把一个孩子救出來,沒想到会突然出事,而他为了护住那个孩子腿部被上头砸下來的墙板给砸到了。
小心翼翼地挽起了他的裤脚,我在看到了他腿上血肉模糊时只觉得眼前乌黑,不准晕,我告诉自己,深吸了口气,我好言对着他道:“有些疼,你忍着。”
苏允猎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我,以一种略带呵责的眸光,我咬住了下唇,开始为他清洗伤口,喷了药后,我这才将准备好的绷带一圈一圈地缠到了他的腿上,完事以后我对他说:“你现在需要休息,你的腿短期内不适合再运动,如果你不想出什么事的话。”看到他眼皮底下的黑影时,我放柔了声音:“你先睡一觉吧,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不管他答不答应,反正我是出了去,回來时我手中端着碗热腾腾的泡面,量并不多,还是还不容易才找到的。
帐篷里还有另外两名伤员,看到一名怀中抱着个孩子的中年妇女盯着我手中的碗,我犹豫了,苏允猎彩果疲惫,这会儿他醒來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我,他启口,想要说些什么,我却已是走前几步到了那妇女身边:“阿姨,你和孩子先吃吧,等会我再去看看有别的什么沒有。”
回头望到苏允猎,他难得给了我个苍白的笑脸。
中年妇女谢过我之后便将泡面递给了孩子,孩子吃得并不多,等她确认孩子饱了,她这才开始吃剩下的,我坐到苏允猎身边,见他要起來我也便扶了他一把。
“你个小丫头片子的可真不让人省心,沒事跑到这种地方來做什么。”说话间苏允猎一手勾着我的后颈,我顾忌着他是个病人也就沒敢乱动。
“因为有我很重要的人在这里。”想起先前见到爹地他们时的情境,我的心里头又是伤感得很,据说这一趟前來帮助救援的军官也死伤了有一些,我心里头更是难过,军人,国为重,人民为重,他们被爱戴,并非是毫无道理的。
“是吗?”苏允猎微微叹了口气,道一声:“你太鲁莽了,这里有专业人员在,你别添乱成了。”
“不,我不添乱,震区的范围这样大,总还是有很多人不能得到及时的帮助的,我不过是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你不要骂我。”说着我便是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这几天來看着许多上一刻还能说笑几声的人,下一刻便成了一枯白骨,我不是那种真正多么坚韧,心里防线多么强大的人,我会怕,真的很怕,可我不敢说出來,因为我不能让别的人被我的消极感染到,我只能拼命地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的,而我所需要的便是在结束的那一天到來之前尽可能地帮助更多的人。
替我抹了泪,苏允猎终究只低骂了我一声“傻瓜”。
晚上我再回到帐篷里时却见不到苏允猎了,他到底不听劝告再次跑出去瞎折腾了,我心里一面骂着这男人一根筋笨死了,一边又是真切担忧得很,然眼前形势严峻,我也顾不上再和他计较那么多了,只想着早点把他找出來才是。
半夜里又有一次五级的余震,人心惶惶,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这一夜,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还能睡得着,好不容易打听到了苏允猎的消息时,我听说他又是冒失地进了一间危房,只因为一位男子想着趁还太平赶紧去把家里的钱取出來。
余震过后,我不顾众人的阻挠奔进了那房子里,四处是斑斓倒塌的墙体,周围一片黑暗,我不时地喊一声“允猎”,只期待他能回我哪怕仅有一声。
先见到的反而是那个被困的男子,彼时他手中拿着本存折和一叠现金,我拽过他的手臂问他苏允猎的下落,他却是支支吾吾的,最后他索性推了我一把,自己跑了出去。
我险些摔倒在了地上,手腕处有些轻微的擦伤,我心内莫名的有种不妙预感,自己揣出手电筒照亮,我慢慢地朝里走,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会错过什么。
找到苏允猎的时候,他整个人被一块墙板压中了,而他的后脑勺在流血,泪水刷的一下落了下來,我这才知晓刚才那男人为何会有那样心虚的表现。
咬住了手电筒,把墙板小心着拨了开來,我的手在颤抖,身子也在抖,为什么呀,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苏允猎已经失去了知觉,我不知道扒了多久才把他整个从废墟里撑了起來,额角冷汗淋漓,这一瞬我只想着,活下去,我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我撑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几次踩空,我又是赶紧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有血缠绵到了我的身上,我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泪水逼了回去。
沒想到即将到达门口时又迎來了异常晃动,还在持续的时间不长,震动一停,我立刻便扶着身侧的人往外走,而此时前头有人朝我跑來,我仔细一看后暗叫不好。
“先离开再说。”楚爹地盯了我片刻后下了命令,他帮忙着支撑起了苏允猎的大部分重量,这一回我倒是轻松很多。
几名随行军医很快便过來为苏允猎诊治了,而我则是被楚爹地喊到了外头:“那个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心道这一回爹地铁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把头埋得老低,两手还不停地绞动着自己衣服的下摆。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谁准你來了,啊!明天就给我回a市去好好上学,小孩子别瞎操心这些事,你就不能别……”楚爹地气恼之下半点情面不给我留,我听着也是郁闷得很,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有错,起码我也沒添什么麻烦啊!打断了楚爹地的话,我咕哝着道:“爹地,嫣儿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生气,冷静些。”
“冷静,嫣儿,不要让我们分心,总之不论如何,你明天就给我离开这地方,否则我就是押也要把你押回去。”楚爹地黑着一张脸说完这些话后便进了帷帐里,担忧着苏允猎的伤势,我也赶忙跟了进去。
“楚队,伤员失血过多,若是不及时输血的话恐怕很难……”军医给苏允猎处理了伤口后为难地开了口:“楚队,伤员是a型血,我们这边的临时血库供不应求,现在这边已经沒有a型血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找人……”
军医的顾虑不是沒有道理,如今这地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救援人员有需要保持体力,这种情况下他们去哪找个活人,又恰好是a型血的人给苏允猎输血。
“军医,我來,我是a型。”其实我这会儿脑中挺晕的,许久沒吃东西了,我说出要抽血时心里也是忐忑,,就我这情况,沒准也抽不出什么。
这一回楚爹地沒有再阻止我,只是吩咐人去赶紧找了些吃的过來,晕晕乎乎的,我想接过那泡面,手却沒多大的劲,爹地于是一勺一勺地将那面喂到了我的口中,到底是不忍心:“嫣儿,快吃了吧。”
我无力地笑了一笑,爹地便睁着眼,我看着拿针管从我的手臂上将血抽走,再是亲眼看着那些鲜活的血液流入了苏允猎的体内,不知过了多久,再喝了些汤,我自己找了个角落便要休息了。
翌日醒來时,我的身上盖着床被单,是我先前见到的那个中年妇女给我盖的,感激一笑后,我敢忙去看了苏允猎。
他已经醒了,只是眼神还有些涣散,我伸手抚上了他的脸,试图让他集中下注意力:“允猎,你还好吗?”
他迟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哑着声问我:“我的腿,怎么沒有知觉了。”
沒有知觉,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眼眶一红,我更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难过:“允猎,沒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我把手探到他的右腿上掐了一把,却见他还是那副迷茫模样,也不喊一声痛。
“呜呜……”他沒有哭,我确实哭得跟只花猫似的。
“沒事,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一定很快就好了。”反而是他安慰了我,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安慰,只会让我更加难过,允猎,我不要你的安慰,我要你好好的。
抱住了他的腰身,我也顾不得此际我们两个都是那样脏兮兮的,哽咽,我问他:“允猎,今天你和我先回去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