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来干什么?
他隐约记起这个汪辉祖在整个明清时期的绍兴师爷当中很有名气,颇有清誉,至于其是否真的受聘于庄有恭却记不清楚,也无心仔细回忆,一边跟在众人的身后,一边揣测着两人过来的目的,心说莫非也是为了老子今日大闹百花楼一事?
汪辉祖的相貌让和珅有些失望,不过再观察其言行举止,却发现他跟任何一个人打招呼都面带微笑,毫无傲慢自矜之色,说出来的话熨帖的很,顿时让和珅收起了轻视之心,暗忖以貌取人的毛病果然要不得!
好一番打躬作揖抱肩拉手寒暄,一行人才在范清洪的引领下,来至餐厅。又是一番谦让推脱,终于还是尤拔士坐了上首,汪辉祖右侧相陪,段成功坐到了尤拔士的左首,其余众人依次而下,倒是和珅,坐了末席。
时间不大,菜肴流水介摆了上来,什么红烧狮子头,松鼠桂鱼,太湖三宝,金线虾饼,象牙鸡条,葵花斩肉之类不胜枚举,皆是苏州名菜,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子。
上菜的空当,忽听门外盈盈笑语声传来,便见段成功站了起来朗声道:“枯酒无趣,兄弟过来时吩咐人去百花楼叫了姑娘……我是行伍出身,做事只求痛快,诸位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哪里哪里,喝酒听曲儿,吟诗高乐,乃是人生快事么!”尤拔士嘻的一笑,“早就听闻苏州百花楼的怜彩月香艳名远播,更有那赛雪儿云中仙子一般,不知段司马请的是哪几位啊?”
段成功呵呵一笑道:“卑职面子薄,可请不来那赛雪儿,大人真要想见,还得让那位叶兄弟出力才是!”谈笑间,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叶凡。
叶凡大闹百花楼,早就传的满城皆知,加上范晓彤又曾亲赴现场,尤拔士与范清洪自然知之甚详。尤拔士还则罢了,范清洪并不知和珅身份,又马上与段成功结亲,自然不免凑趣儿:“说的是,我也在好奇,听说叶公子今晚邀请那赛雪儿来见,也不知她会不会来呢?”
说着话门帘一挑,怜彩为首,月香随后,身后领着四个姑娘抱着琵琶扬琴等物款款走了进来。和珅瞥众女一眼,笑着道:“我就是说说罢了,那百花楼欺人太甚,总得泄泄气,不过我无名小卒一个,又不是俊俏小哥,她才不会来见我呢,两位大人太过高看草民了。”
众女见到和珅皆是一震,盈盈拜倒着冲席上的众人行礼,倒有大半目光投向了和珅,想来下午的事情让她们印象太过深刻之故。
“兄弟说到这里,我倒要替那钱三给你陪个不是了。兔崽子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钦差大人的朋友,这才冲撞了你。我已打发他回了老家,兄弟看我的面子,饶他这一遭吧?”杨希凡主动提起了话题,言语间一味拿小,倒不像和珅预料的那般咄咄逼人,像是真的出自真心一般。
此番过来,只为探听虚实,这是段成功与杨希凡商量好的事情。加之事情明摆着是钱三无礼,段成功自然不会在尤拔士与范清洪面前自曝其短——况且凭空又多了个汪辉祖。
“这样欺男霸女的狗奴才合该扒皮抽筋才是,啧,只是打发回老家?希凡兄还真是太过仁慈了,”和珅心中暗笑,面露惋惜之色道:“留着他作甚,早早打发了,省的他在外边败坏段大人的声誉。”
“呃,”杨希凡与段成功对视一眼,发现段成功怒色一闪而逝,心中不禁苦笑,心说这个叶凡还真是不给面子,长这么大,自己可还从未如此低三下四过。看来姐夫的猜测**不离十。只是他又疑惑,心说真要如姐夫猜测的那般,这小子行事应该低调一些才是罢?怎么如此张扬?猛然心头灵光闪过,心道是了,他这是要在这边牵制我们,那边的福康安才好动手——还以为那福康安是明修的栈道,原来那栈道在这边……
思谋着,不禁加上了一份小心,赔笑着道:“叶兄弟说的有理,不过那小子昔年曾与我兄弟大恩,倒是不好一下子……那不成忘恩负义之徒了么?这样,我下去好生教训教训他,若是再不悔改,我亲自将他交给你,任你处置!”
“没问题,这事我拿手,希凡兄若是实在收拾不了他,交给我就是,准保收拾的他生不如死,下辈子都不敢做坏人!”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段成功眼睛一立,就要发作,却被杨希凡从下边踢了一脚,顿时醒悟过来,干笑一声,缓缓又坐了回去道:“不忠不义的畜生而已,说他败兴……怜彩儿,月香,屋里的都是贵人,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给大家唱上一曲……对了,听说叶兄弟也会唱曲儿,要不要给大家来上一首?”
汪辉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和珅,见其言语轻狂孟浪,对那段成功咄咄逼人,不禁微微有些失望。在他的认知当中,能够让庄有恭重视的人,定有过人之处,现在看来,有些不过如此之感。
唱曲儿的乃是贱业。虽不知那段成功为何如此示弱,现在听其用这样的方式反击和珅,倒让他多了一份期待,心说姓段的如此羞辱于你,定会翻脸吧?我要不要按照东翁的意思为你撑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