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荣归故里（13）我情愿伺候您一辈子

    在这五年中，他的两条腿烂掉了。开始是右腿，齐膝盖以下齐刷刷地断掉了。过了半个多月，仅连着一圈皮肉的左小腿也脱落了。两条腿刚脱落的时候，他曾经绝望的哭喊过：我的腿，我的腿没有了，我活不成了呀，我可咋办呀！他的哭喊引得沿途观者无不落泪。富人穷人，甚至乞丐都向他伸出了援助的手。他在人们的帮助下扎起脓血污染的裤脚，重新进行他的滑行。

    在这五年中，他感受到他周围充满了人类最本质的东西：对不幸的怜悯心。正是这种几乎无处不在的怜悯，使他度过了人心惶惶民不聊生烽烟四起的战乱活了下来，回到了家乡。

    听完土生的故事，唐峻耀蹲下身子，双手接过土生递过来的字据。那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片已经被血渍和汗水浸染得发黑了，中间的两道折痕都快磨断了，上面写的字迹几乎辩认不出来了。但是唐峻耀从接到手里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张字据是自己亲手写的，他被这个普通士兵对他的信任深深地感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字据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让查柳儿拿过来一张地契和五十块大洋。他亲手把地契和那封大洋放到土生坐着的平板车上，然后郑重其事地站起来对坐在“车”上的土生敬了一个军礼。坐在平板车上的土生仰起头撕破肺管似地大吼一声：“敬礼！”抬起他的右胳膊，挺起腰板对他的唐团长敬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军礼。随着土生那声吼叫，关家大院满院子的伤残官兵能敬举手礼的纷纷举起手向唐峻耀行军礼，无手可举的人有的深鞠躬，有的竟然“扑通”跪倒在地，连磕响头。

    来到关家大院的所有原东北军官兵或者他们的家属都得到了补偿，就连那些不是唐峻耀带过的部队的返乡官兵也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份抚恤。他们心情忐忑地走来，他们感恩戴德地走去，前后持续了两个月时间。在这两个月时间里，他们或形单影只，或三三两两，或一拨一拨的来了又走了。在这来了又走了的过程中，关家大院的土地减少了一半，唐峻耀在青岛聚敛起来的财富化作了乌有。

    千金散去的关震豪和唐峻耀心情舒畅，特别是关老爷子居然能从炕上爬起来，在卢招子的搀扶下走到大田里去看绿油油的庄稼，那一片一片的庄稼就像绿色的地毯一直铺到了天边。得到土地的那些原东北军将士们正在田里劳作，见关老爷子来了，就热情和他打招呼。这时候关老爷子就心满意足地跟卢招子说：“这些地是他们拼了命地从日本鬼子手里夺回来的，就该归他们。”

    关老爷子能从炕上爬起来，一半的功劳归卢招子。在老爷子躺在炕上的那些日子里，卢招子衣不解带地守在老爷子炕边，端汤熬药，端屎端尿。感动得老爷子直劲儿过意不去，说你一个大团长整天守着我也不是个事儿呀，把多少军务都耽搁了？卢招子嘴巴甜得跟蜜似的，说关营长跟我是磕头拜把的兄弟，他的爹就是我的爹，儿子孝敬爹天经地义，古人为了尽孝都能辞官不做，我伺候您几天还不应该吗？说到这儿他又补充了一句，“安轩不在了，您就把我当亲生儿子看吧，别说这几天了，就是伺候您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未完待续）